“鬼手”。
两个字，像烧红的烙铁，烫在耳膜上。蝰蛇那只正常的眼睛里燃烧着一种近乎癫狂的灼热，拍在我肩膀上的手力道大得惊人，混杂着血腥和机油的味道，几乎要捏碎我的骨头。那不是赞赏，是一种发现了绝世工具的、赤裸裸的占有和期待。
凯拖着受伤的胳膊，默默收拾着狼藉的战场，把掠夺者的尸体和破碎的装备拖向粉碎机入口，看向我的眼神更加复杂，多了几分敬畏和疏离。阿响缩在角落，脸色苍白，似乎还没从血腥的厮杀中回过神来。
而我，握着那把打空了子弹、枪管还微微发烫的实弹步枪，指尖冰凉。刚才那救下所有人的一枪，没有动用任何非常规的力量，纯粹是濒死压力下迸发的、对能量和轨迹的直觉预判。但这反而让蝰蛇更加兴奋——这是他能够理解、并且渴望掌控的“技艺”。
【 protocol ‘阴影’ 运行稳定。能量水平：0.1%。外部评价变更：威胁等级降低，价值评估大幅提升。】提示音冰冷地更新着状态。
价值提升？从待研究的“钥匙”变成了更有用的“工具”吗？
“清理干净！把能用的零件都拆下来！特别是那些追踪器！”蝰沙哑地吼道，踢了一脚地上那个戴着G.O.S.S.追踪器残骸的掠夺者尸体，“‘公司’的狗鼻子果然灵！但这笔账，老子记下了！”
他转向我，机械义眼红光闪烁：“‘鬼手’，你跟我来。是时候……给你看点真东西了。”
他不再让我去废料区，而是带着我走向工坊最深处，一扇我之前从未进入过的、需要虹膜和基因双重验证的厚重合金门。
门滑开的瞬间，一股比外面更加冰冷、带着奇特负离子味道的空气涌出。
门后，是一个相对宽敞、整洁许多的实验室。
这里没有轰鸣的粉碎机，没有油污。取而代之的是精密的操作台，散发着幽蓝光芒的全息投影界面，以及陈列在透明储藏柜里的、各种散发着微弱能量波动的、奇形怪状的物品。
它们不再是废料，而是被小心收集、分类、甚至初步处理过的……“样本”。
“这才是老子真正的家底。”蝰蛇的声音带着一丝炫耀，他走到一个操作台前，激活了光屏。上面流动着复杂的能量流图谱和数据，“那些鬣狗，还有‘公司’，他们像秃鹫一样盯着墙那边的垃圾，捡点残羹剩饭就以为掌握了真理……”
他冷笑一声，手指在光屏上快速滑动，调出了几个极其复杂的、不断变化的多维结构模型。
“看看这个……‘哭泣女神之泪’，从一只能够撕裂空间的星界潜猎者核心提取的能量结晶，不稳定，但蕴含的时空坐标碎片能让最先进的导航仪羞愧致死。”
“还有这个……‘泰坦残响’，某个硅基文明巨像遗骸的思维核心碎片，里面可能藏着它们整个种族的科技树，可惜损坏太严重，像一本被烧毁的百科全书……”
他的语气狂热，如数家珍般地向我展示着这些危险的“收藏品”，每一件都来历惊人，也蕴含着难以想象的风险。
“……但是，它们都缺少最关键的一环。”蝰蛇猛地转过身，那只机械义眼和正常的眼睛同时聚焦在我身上，目光灼灼，“缺少一个能将它们内部混乱破碎的信息‘读取’、‘梳理’、甚至‘补完’的……‘解码器’。”
他一步步走近，压迫感再次降临。
“你的‘手’……那双能‘定义’能量、‘预判’轨迹的‘鬼手’……”他的声音压低，带着蛊惑，“……或许能做到。”
他终于说出了真正的目的。
他不是只要一个打手，一个工匠。
他需要一个能帮他破译这些来自墙外、来自更高维度文明的、危险遗产的……钥匙！
我的心沉了下去。这比处理废料危险千百倍！任何一个失误，都可能引发无法预料的灾难！
“我……做不到。”我向后退了一步，声音干涩。
“你能！”蝰蛇语气斩钉截铁，带着不容置疑的疯狂，“刚才那一枪就是证明！那不是运气！那是天赋！是流淌在你血液里的……‘本能’！”他几乎是在嘶吼，“别浪费它！别像那些庸才一样只会恐惧！”
他猛地抓住我的手腕，力气大得吓人，几乎要将我的腕骨捏碎，强行将我拉到一个散发着微弱磷光的、不断扭曲变化的暗紫色晶石前。
“感受它！”他命令道，将我的手按在操作台冰冷的感应板上，“用你的‘手’去‘听’！告诉我它内部的结构！它的能量韵律！哪怕只有一点！”
晶石内部仿佛封印着一片微型 storm ，狂暴的能量乱流疯狂冲撞，散发出令人头晕目眩的精神污染。
【警告！接触高浓度混沌能量源！精神屏障遭受冲击！】提示音发出尖锐警报！
头痛欲裂！恶心感翻涌而上！
我试图挣扎，但蝰蛇的手像铁钳一样死死固定着我！
“感受它！”他咆哮着，机械义眼的红光几乎要灼伤我的皮肤。
就在我几乎要崩溃的边缘——
那种熟悉的、玄之又玄的“直觉”再次降临。
不是灵魂碎片的规则之力，而是另一种……基于这具身体被一次次逼迫到极限后、对能量和物质最细微变化的、一种超乎常人的感知力。
指尖仿佛能“触摸”到那狂暴能量乱流之下的、一丝极其微弱的、却异常稳定的……核心频率。
像在狂风巨浪中捕捉到一缕微弱却规律的海笛声。
我闭上限，强迫自己忽略那令人疯狂的表象，全部心神沉入那丝微弱的频率。
然后，极其艰难地、断断续续地开口，描述着那无法用语言准确形容的“感知”：
“……左旋……三十七度……能级……间歇性峰值……频率……像……心跳……”
我每吐出一个词，蝰蛇的眼睛就更亮一分！他飞快地在光屏上记录、调整着参数！
随着我的描述，光屏上那原本混乱的能量流图谱，竟然真的开始逐渐变得清晰、有序起来！虽然依旧复杂，却不再是毫无头绪的狂暴！
“对！就是这样！继续！继续！”蝰蛇的声音因为激动而颤抖！
我不知道持续了多久，直到精神耗尽，眼前发黑，几乎虚脱，他才猛地松开手。
我瘫软下去，靠在冰冷的墙壁上，大口喘息，冷汗已经浸透了工装。
蝰蛇则死死盯着光屏上那已经稳定下来的能量模型，脸上充满了狂喜和难以置信！
“成功了……竟然真的……哈哈哈！”他猛地一拳砸在操作台上，发出巨大的声响！
他看向我，眼神中的狂热几乎要将我熔化：“看到了吗？！这就是你的‘价值’！无可替代的价值！”
从那天起，我的“工作”彻底改变。
我不再需要处理肮脏的废料，而是被强制留在实验室，面对那些一个比一个更危险、更诡异的“样本”。
蝰蛇变得极其“慷慨”，他将最好的营养剂给我，甚至找来一些能够微弱舒缓精神压力的药物（虽然对我被封锁的灵魂收效甚微）。他不再大吼大叫，而是像一个极度渴求知识的学徒，不断地催促、引导、逼迫我去“感知”、去“描述”。
我在痛苦和煎熬中，那种奇异的“感知力”似乎真的被磨炼得更加敏锐。我能“听”到能量衰败的哭泣，“看”到信息结构断裂的伤痕，“触摸”到那些样本深处残留的、来自异界文明的悲伤或疯狂。
但我始终感觉，有一层最深的、最关键的“面纱”，我无法揭开。那需要真正的、规则层面的“力量”，而非仅仅是敏锐的“感知”。
蝰蛇也察觉到了这一点。他的狂热渐渐被一种焦躁取代。
“不够……还不够……”他有时会盯着一个无法被破解的样本，喃喃自语，机械义眼疯狂闪烁，“需要更深的‘连接’……需要‘钥匙’真正……”
他的目光再次落在我身上时，那压抑的贪婪和渴望几乎不加掩饰。
我知道，他的耐心是有限的。当我无法再提供更大的“价值”时，或者当他认为有必要采取更“直接”的手段去探寻“钥匙”的秘密时……
我的处境，会比之前更加危险。
这天，工坊的警报突然再次尖锐响起！但不同于之前的敌袭，这是一种频率更急、代表“外部环境剧变”的警报！
“怎么回事？！”蝰蛇从一堆数据中抬起头，脸色难看。
凯冲进实验室，脸色是从未有过的惊慌：“老家伙！‘墙’！‘墙’那边……传来的波动……不对劲！非常不对劲！监测器快要爆表了！”
蝰蛇猛地扑到主控台前，调出外部监测画面。
只见屏幕上，代表“叹息之墙”方向的那片区域，能量读数已经变成了恐怖的深红色，并且还在疯狂飙升！甚至能看到实况画面中，远处那漆黑的巨墙表面，似乎有实质性的波纹在荡漾！仿佛有什么东西……要穿过来！
“妈的！难道是……”蝰蛇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如纸，甚至连那只机械义眼的光芒都黯淡了下去，“‘回收部队’？！不对……这个动静……更像是……”
他话音未落——
整个工坊，不，是整个地下空间，猛地传来一阵前所未有的、剧烈的、仿佛源自地核深处的恐怖震动！
轰隆隆隆——！！！
比上一次袭击猛烈十倍！百倍！
天花板上的加固钢板发出令人牙酸的扭曲声！大量的灰尘和碎块如同瀑布般落下！实验室的精密仪器屏幕疯狂闪烁，爆出大片火花！
“稳定支架要撑不住了！”凯尖叫着，差点摔倒在地！
哇——！哇——！
刺耳的、绝非人类能发出的、充满了极致痛苦和怨毒的尖啸声，仿佛从墙壁里、从地底深处、从四面八方渗透而来！直接钻入脑海！
【警告！检测到超高强度负能量冲击！来源：多重叠加！空间结构稳定性急速下降！】提示音凄厉得变了调！
“是‘哀嚎’！是墙那边的‘哀嚎’泄露过来了！”蝰蛇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恐惧，他死死抓住操作台稳住身体，机械义眼疯狂扫描着，“它们……它们是被‘墙’的波动吸引过来的！还是……被‘钥匙’引过来的？！”
他猛地扭头看我，眼神中的恐惧和怀疑瞬间达到了顶点！
就在这时！
实验室那扇厚重的合金门，猛地发出不堪重负的变形声！
仿佛有什么极其巨大的、充满恶意的力量，正在从外面……强行挤压！试图突破进来！
咚！！咚！！！咚！！！！
沉重的撞击声，如同敲打在每个人的心脏上！
门板上出现清晰的凸起和裂痕！
“外面……外面有什么东西？！”阿响吓得魂飞魄散，缩在我身后。
凯举起武器，脸色惨白地对准门口，手抖得厉害。
蝰蛇脸上闪过剧烈的挣扎，最终，他一咬牙，眼中闪过一丝狠厉和决绝！
他猛地扑向实验室最深处，一个被黑布覆盖的、从未开启过的紧急保险柜，快速输入一长串密码和基因验证！
柜门滑开。
里面不是武器，也不是能量源。
而是一个只有巴掌大小、造型古朴、表面刻满了无数细微到肉眼难以分辨的、仿佛由光线构成的奇异罗盘。
罗盘的指针并非金属，而是一缕不断流转的、活着的幽蓝色星光。
此刻，那缕星光指针，正疯狂地、毫无规律地高速旋转着，最后，竟然死死地、颤抖地……
指向了我。
蝰蛇拿起那个罗盘，看着指向我的指针，脸上最后一丝血色也褪尽了。他的嘴唇哆嗦着，看向我的眼神，充满了无法理解的震惊和一种……恍然大悟的绝望。
“……原来……是这样……”
“……‘门’……不止一扇……”
“……‘钥匙’……也从来不是……用来开锁的……”
他猛地抬起头，看向那扇即将被撞破的合金门，又看看我，眼中闪过最终的决定。
他一把将那个奇异的罗盘塞进我手里，触手冰凉，那缕星光指针碰到我的皮肤，瞬间变得温顺，甚至传递来一丝微弱的、同源的共鸣感！
“拿着它！”蝰蛇的声音嘶哑而急促，带着一种穷途末路的疯狂，“跟着它的指引走！去‘源点’！”
“如果……如果你真是‘钥匙’……”
他猛地将我推向实验室另一侧、一个伪装成墙壁的紧急逃生通道入口，同时按下了墙上一个红色的、从未见过的自毁按钮！
刺耳的警报声变成了一种单调的、宣告终结的长鸣！
“那就去打开那扇……该死的最终之门吧！！”
轰！！！
合金门终于被彻底撞开！
无尽的、冰冷的、充满了死亡和贪婪气息的黑暗，如同实质的潮水，瞬间涌入！
而在那黑暗的潮水之中……
隐约能看到无数双……
**饥饿的、冰冷的、非人的……
眼睛**！
蝰蛇咆哮着，举起了手中的重型能量枪，对着潮水般的黑暗，喷吐出最后的火舌！
“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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