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几天,鹿晨把自己关在别墅里,除了吃饭睡觉,几乎所有时间都对着电脑改剧本。
《烽烟故里》里沈烽的台词、战场的场景、人物的心理活动,被她反复打磨,连标点符号都斟酌半天——她想用这种近乎偏执的忙碌,把选角会议那天的惊悸压下去。
别墅的窗帘拉得严严实实,只留盏台灯亮着,空气里飘着咖啡和朱砂混合的味道。她的帆布包里,原本准备的几张匿踪符已经用得差不多了,连出门倒垃圾,都要先往口袋里塞一张——只有被那层微凉的力场裹着,她才觉得稍微踏实点。
可那条金红色的线,半点没消。它像根烧红的铁丝,牢牢拴在她感知里,不管她是改剧本还是画符,都能清晰“看见”它亮着。
更让她心慌的是,这线还会动——有时是轻轻颤一下,有时是微微发热,像是在提醒她,线的另一头,那个人正在呼吸、在活动。
这种甩不掉的“连接感”,让她连喝口水都觉得不自在。
这天下午,她正对着电脑屏幕,修改沈烽在城楼上望着远方的那段心理戏——手指刚敲下“他摸了摸腰间的玉佩,指腹磨过上面的裂痕”,电脑右下角突然弹出个邮件提醒。发件人是《烽烟故里》的项目邮箱,主题写着“关于沈烽角色逻辑的疑问”。
鹿晨的手指顿在键盘上,心跳漏了一拍。她盯着屏幕看了几秒,才深吸一口气,点开邮件。
邮件是李导发的,但内容里全是刘奕君的疑问。他问沈烽在明知守城无望时,为什么还要坚持留下,明明可以带着残兵撤退;还问沈烽最后写给妹妹的信里,为什么只字不提战场的残酷,反而全是家常话。问题提得细,还带着自己的思考,看得出来,他是真的把剧本嚼透了。
鹿晨的目光落在“刘奕君”三个字上,指尖有点发凉。她甚至能感觉到,就在她读这些字的时候,那根线轻轻颤了一下,像风吹过琴弦。
她赶紧闭了闭眼,强迫自己把注意力拉回剧本上。工作归工作,不能因为私人的异常影响判断。她把刘奕君的疑问抄在纸上,一边看一边在旁边写批注:
鹿晨“沈烽留下,是因为城后有百姓,撤退会把战火引过去”“不提残酷,是怕妹妹担心,想让她记得哥哥最好的样子”。
组织语言的时候,她改了又改,删了又删,生怕哪句话说得不精准。回复里没有多余的客套,全是对角色的剖析,从沈烽的成长背景,到他作为将军的责任,再到他作为哥哥的柔软,一条条说得清清楚楚。检查两遍确认没问题后,她才点了发送。
邮件发送成功的提示跳出来时,鹿晨突然觉得心口一热——那根线传来一阵比之前更明显的悸动,像有人轻轻弹了下弦,余震顺着线传过来,让她的心跳都快了半拍。
紧接着,一种奇怪的情绪漫上来:有点慌,有点乱,还有一丝……说不清楚的期待。她按住心口,皱紧眉头——这情绪不是她的,她现在满脑子都是“别再出意外”,哪来的期待?难道是……通过线传过来的?
同一时间,北京城另一端的公寓里。
刘奕君刚晨练完,额头上还带着汗,正坐在沙发上擦汗。手机“叮”地响了一声,是邮件提醒。他拿起手机,看到发件人是“线缘”,手指顿了一下,点开了邮件。
邮件内容比他预想的要详细,每一个疑问都得到了精准的解答。文字冷静又透彻,把沈烽那些看似矛盾的选择,拆解得明明白白。尤其是提到沈烽对妹妹的牵挂时,那句“他想让妹妹记住的,是会给她买糖人的哥哥,不是满身血的将军”,让他瞬间就懂了角色的内核。
刘奕君看着屏幕,眼里露出赞赏——这位编剧是真的懂沈烽,也懂人心。可看着看着,他的思绪却飘远了:这些冷静的文字,在他脑子里变成了一个轻柔的声音,带着点疏离,又带着点认真,像极了会议室里那个低头说话的身影。
一种莫名的熟悉感涌上来,不是对文字的熟悉,是对某种感觉的熟悉——好像很久以前,他也听过这样的声音,也感受过这种“懂”。
他摇了摇头,觉得自己有点荒谬。大概是最近满脑子都是《烽烟故里》,想得太多,才产生了错觉。他修长的手指在屏幕上敲着,回复的内容很客气:
刘奕君“感谢线缘老师的解读,让我对沈烽有了更深的理解,受益匪浅。”
点击发送后,他起身准备去冲澡。可刚走两步,他突然觉得心口一痒,像有根羽毛轻轻扫过,还带着一丝……奇怪的连接感,仿佛他的情绪被什么东西轻轻碰了一下。
他停下脚步,回头看了眼桌上的手机。是错觉吗?还是最近工作太累,神经太敏感了?
他失笑,觉得自己大概是魔怔了。自从做了那个奇怪的梦,情绪就总有点不对劲。他没再多想,转身进了浴室。
而鹿晨这边,收到刘奕君的回复时,那根线又颤了一下。这次,她清晰地感觉到了——那是一种带着点认可,又有点轻松的情绪,顺着线传过来,让她紧绷的神经都松了点。
两次邮件往来,全是正常的工作沟通,可因为那根看不见的线,每一次互动都像在平静的湖里投了颗石子,激起一圈圈涟漪。
线还在亮着,还在牵引着。没有声音,却比任何语言都有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