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身上的米白色套装,是我精心挑选的战袍。
聚光灯下,它柔和得像一捧月光,恰到好处地掩盖了我眼底所有的锋芒。
我宣布“春山计划”正式启动,亲自为那个名叫林晓的女孩戴上崭新的校徽。
她仰着脸,眼中是未经世事打磨的清澈和憧憬,像一面镜子,映出我此刻最想让世人看到的模样。
闪光灯在我眼前汇成一片刺眼的星海,我听见快门声此起彼伏,像一场盛大而无声的礼赞。
余光瞥见苏晚站在人群边缘,手机的镜头正对着我。
我知道,她捕捉到了,在我微笑着说出“每个孩子都该有仰望星空的权利”时,那双曾淬过火、饮过血的眼睛里,一闪而过的、我自己都快要陌生的微光。
散场后,后台的走廊里空旷而安静,高跟鞋踩在地板上发出清脆的回响。
苏晚果然在那里等我。
“您变了。”她开门见山,目光锐利如昔,仿佛要穿透我这身温良的伪装。
我勾起唇角,从手包里拿出口红补妆,动作不紧不慢:“怎么,变软了?”她摇了摇头,神情复杂地看着我:“不,是更狠了。楚月吟,你学会了用善良当武器,这比你从前手里握着的那把刀,要致命得多。”我轻笑一声,将口红盖好,没有回答她这个精准的评价。
对真正的猎手而言,最好的武器从来不是亮出来的獠牙,而是铺满鲜花的陷阱。
我转身对候在一旁的张叔吩咐道:“去,把陈曼约到基金会来。就说我们缺一位有爱心的‘志愿者’,让她每天都来,每天都面对那些孩子的眼睛。”
下午三点,集团总部的战略投资部会议室里,气氛凝重得像一块压缩铁。
陆屿舟站在投影幕前,语气沉稳地汇报着星辰资本后续的处置方案。
他是个有能力的年轻人,有冲劲,也有野心。
“……我建议,通过一系列复杂的杠杆操作,对星辰资本进行反向并购,从根本上夺回那座稀土矿的控股权。”他话音刚落,坐在角落旁听的程玓便发出一声不屑的冷笑。
“天真!”程玓是公司的元老,向来求稳,“那些外资背后盘根错节的政商网络是你一个反向并购就能撬动的?硬碰硬,只会激化矛盾,把我们彻底推到对立面。”陆屿舟的眉头瞬间拧紧,他直视着程玓,毫不退让:“那程总建议袖手旁观?眼睁睁看着他们把我们国家的战略资源打包卖到国外,再关起门来哭吗?”
争执一触即发。
我端着两杯咖啡,悄无声息地推门而入。
我将其中一杯热气腾腾的咖啡,轻轻放在了陆屿舟的手边,他紧绷的肩膀下意识地松了半分。
然后我才缓缓开口,声音不大,却足以让整个会议室安静下来:“程玓说得对,但陆屿舟也没错。”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我身上。
我走到主位,打开自己的笔记本电脑,连接上投影仪。
“所以,我们既不硬碰,也不退让。”屏幕上出现一张蒙古国的地图,上面清晰地标注着我们失去的那座矿区的位置。
“他们想要硬碰,我们就釜底抽薪。”我切换到下一页,是刚刚启动的“春山计划”的标志。
“我们将以‘春山计划’的名义,向蒙古国政府申请,联合成立一家跨国合资的生态治理公司,以恢复矿区生态为由,名正言顺地接管整个矿区。他们贪的是钱,我们抢的是名分。等我们站稳了脚跟,再谈控股权的事,就不是他们说了算了。”满室寂静,我能看到陆屿舟眼中迸发出的光彩,和程玓脸上收敛起来的惊愕。
深夜十一点,窗外下起了淅淅沥沥的雨,敲打着玻璃,也敲打在某些人的心上。
基金会的档案室里灯火通明。
监控画面中,陈曼正坐在堆积如山的资料前。
她被我安排来整理受助学生的档案,这已经是第三天了。
她的指尖在一沓沓资料上划过,最终,停在了一张泛黄的全家福照片上。
照片上的女孩,笑得和上午的林晓一样灿烂。
而在女孩身旁轮椅上坐着的男人,面容枯槁。
档案卡上写得清清楚楚:父亲,王建国,前星辰资本矿区工人,五年前因矿井安全事故高位截瘫,是那起至今悬而未决的旧案受害者之一。
我看到陈曼的身体开始无法抑制地颤抖,她猛地捂住嘴,眼泪大颗大颗地砸在档案上。
几秒后,她像抓住救命稻草一般,慌乱地摸出手机,拨通了她私人律师的电话,声音带着哭腔:“取消……立刻取消我和外资集团所有的资产转让协议……我要见楚月吟,我一定要见她!”
我站在自己办公室的暗处,面无表情地看着监控画面里那个崩溃的女人。
张叔为我续上一杯冷茶,低声问道:“小姐,真要给她一条活路?”我端起茶杯,抿了一口那冰凉的茶水,茶的苦涩在舌尖蔓延开来。
“张叔,你错了。”我放下茶杯,目光依旧锁定在屏幕上陈曼那张泪流满面的脸上,“她现在求的不是生,是赎罪。而赎罪的前提,是必须献上最彻底的臣服。”窗外的雨声越来越大,仿佛要洗刷掉这个城市所有的罪恶与秘密。
我轻声说道:“等她跪下来求我的那一刻,我就让陆屿舟亲眼看看,温柔,也可以是一种不容置喙的命令。”
我关掉监控,拿起手机,指尖在屏幕上快速敲击。
一条信息发送给了陆屿舟。
北风已起,是时候扬帆远航了。
这张精心编织的网终于到了收紧的时刻,而棋盘上的第一步,将落在千里之外的广袤草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