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福里的冬天总来得温柔，十一月末的清晨，第一片雪花悄无声息地落在青石板上，没等积厚就化了，只在路面留下一层薄薄的湿意。林砚早上出门时，看见母亲正站在37号楼下，手里拿着扫帚，小心翼翼地扫着桂花树下的落叶——自从上个月母亲正式搬回安福里，每天都会帮着巷里做些小事，要么帮王阿婆提菜篮，要么给茶馆门口的盆栽浇水，倒比以前在南方时还热闹。
“妈，外面冷，别扫了，我下班回来弄。”林砚走过去，想把扫帚接过来。母亲却摆了摆手，笑着往他手里塞了个热水袋：“刚灌的热水，你拿着暖手。我在家也没事，扫扫叶子，看着也舒服。对了，苏晚早上来说，今天要去巷尾的杂货店买糯米，说想包冬至的汤圆，让咱们家也多备点。”
林砚握着温热的热水袋，心里也暖烘烘的。他想起小时候，每到冬至前，外婆都会带着他去买糯米，回来后两人坐在厨房里磨粉，母亲则在旁边揉面团，那时候的厨房总飘着糯米的清香，窗外的雪再大，屋里也满是暖意。如今外婆不在了，但母亲回来了，安福里的冬天，又有了熟悉的温度。
不在休息时，林砚收到了苏晚发来的消息，附带一张手绘的汤圆馅料清单——芝麻馅、花生馅、豆沙馅，还特意标注了“林阿姨爱吃的甜口”。他笑着回复“都听你们的”，又想起上周周屿说要给茶馆装个新的暖炉，便顺势约了两人晚上一起商量冬至聚会的事。
傍晚下班，林砚刚走到巷口，就看见苏晚和周屿站在茶馆门口，正和老板一起搬新暖炉。暖炉是铸铁做的，漆黑的炉身上刻着简单的花纹，周屿擦着炉身上的灰说：“这是我托朋友找的老款暖炉，烧煤的，比电暖器更暖和，冬天大家坐在茶馆里喝茶，也不冷了。”苏晚则拿着块布，仔细擦着暖炉的烟囱：“等冬至那天，咱们就在茶馆里煮汤圆，让大家围着暖炉吃，像一家人一样。”
母亲这时也走了过来，手里拿着刚做好的鞋垫，递给苏晚和周屿：“天冷了，你们年轻人总爱穿薄鞋，垫上这个暖和。”苏晚接过鞋垫，看见上面绣着小小的茉莉图案，眼眶忽然有点热：“阿姨，谢谢您，您手真巧。”周屿也赶紧道谢，还拿起相机，对着鞋垫拍了张照：“得存下来，以后放进《安福里的四季》的番外里，就叫‘冬日的小温暖’。”
接下来的几天，巷里的邻居们都忙着为冬至做准备。王阿婆教新业主包汤圆，她的小孙女则在旁边拿着彩笔，给装汤圆的盘子画花纹；李爷爷写了好几幅“冬至安康”的书法，贴在巷口的公告栏上；林砚的母亲则带着几个老住户，在茶馆里挂起了红灯笼，暖炉里生起了火，煤烟顺着烟囱飘出去，和巷里的雪雾混在一起，竟有种说不出的温馨。
冬至那天，雪下得比往常大了些，青石板路铺上了一层薄雪，像撒了层白糖。茶馆里早早生起了暖炉，炉火烧得正旺，把整个屋子都烘得暖洋洋的。苏晚和母亲在厨房里煮汤圆，糯米粉的香气混着芝麻馅的甜，从厨房飘到大厅；周屿则拿着相机，记录着大家的笑脸——有老住户捧着碗汤圆满足地笑，有新业主举着手机拍暖炉，还有孩子们围着暖炉追逐打闹，笑声满屋子转。
林砚坐在暖炉旁，给大家添着热茶。母亲端着一碗刚煮好的汤圆走过来，放在他面前：“快吃，还是你小时候爱吃的芝麻馅，我多放了点糖。”他拿起勺子，咬了一口汤圆，软糯的皮裹着香甜的馅，和记忆里外婆做的味道一模一样。这时苏晚也走了过来，手里拿着一本新装订好的小册子：“这是《安福里的四季》的番外，里面加了最近的照片和故事，给你和阿姨留一本。”
林砚翻开小册子，第一页就是母亲扫落叶的照片，旁边配着苏晚写的文字：“安福里的冬天，因归人而温暖。”后面还有暖炉、鞋垫、冬至聚会的照片，每一张都透着细碎的美好。母亲凑过来看，指着一张四人围坐吃汤圆的照片，眼眶有点红：“真好，咱们一家人，又在一起了。”
晚上雪停了，大家帮忙收拾完茶馆，又一起在巷里散了会儿步。月光洒在雪地上，亮堂堂的，桂花树上挂着未化的雪，像开了满树的白花。周屿忽然说：“明年春天，咱们再种几棵海棠吧，就种在暖炉旁边，夏天能遮阴，秋天能看叶。”苏晚点头：“好啊，到时候咱们还可以办个海棠茶会，让林阿姨也尝尝春天的新茶。”
林砚牵着母亲的手，走在雪地上，听着身边两人的约定，忽然觉得无比踏实。他想起五年前离开安福里时的迷茫，想起外婆临终前说“安福里是你的根”，如今他终于明白，所谓的“根”，从来不是一座房子，而是这里的人，这里的日子，是无论走多远，都能让你安心归来的牵挂。
风轻轻吹过，带着暖炉的煤烟味，也带着安福里独有的暖意。林砚抬头看着月亮，心里忽然有了一个念头——等明年，他想把外婆留下的老照片都整理出来，和苏晚的绘本、周屿的照片放在一起，在茶馆里办一个小小的“安福里记忆展”，让更多人知道这里的故事，知道这里的温暖。
母亲似乎看穿了他的心思，轻轻拍了拍他的手：“想做就去做，你外婆要是知道了，肯定高兴。”林砚笑着点头，看向身边的苏晚和周屿，两人也正看着他，眼里满是笑意。他知道，未来的安福里，还会有更多的四季，更多的故事，而他们，会一直在这里，守着这片老巷，守着这份归心，让夏夜晚风里的回声，永远回荡在每一个温暖的日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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