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东区孤儿院的活动室里，消毒水的味道混着孩子们的笑声飘在空气里。我捏着手里的物资清单，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目光死死盯着“冬季棉被：30床”那行字——上周核对时明明是50床，现在清单上的数字却像被人削过一样，凭空少了20床，连带着儿童棉衣也少了15件。

“谢祁特·洛朗，”我把清单拍在桌子上，声音压得很低，却藏不住怒火，“这是你上周亲手核对的清单，我亲眼看着你在每一项后面画了勾，现在棉被和衣服少了这么多，你告诉我怎么回事？”

谢祁特猛地站起来，灰发下的脸瞬间涨红，蓝色的眼睛里满是急切，他从西装口袋里掏出一叠复印好的纸条，双手捧着递到我面前，指尖因为用力而微微发抖：“我核对过的！你看，这是我那天复印的纸条，每一项都和基金会的出库单对过，棉被50床，棉衣40件，一件都没少！肯定是中间出了问题，不是我的错！”

他的声音越来越大，引得旁边几个正在搭积木的孩子停下动作，好奇地朝我们这边看。我皱了皱眉，刚想反驳，身后忽然传来一道温和的女声，带着点无奈的笑意：“行了，两位‘小朋友’，别在孩子面前争了。”

我回头，看见黎雨晨·兰切斯特站在门口，一身素色长裙，手里还提着个装满绘本的袋子。她是儿童基金委员会的会长，也是出了名的“调停者”，每次我和谢祁特吵架，只要她一出现，总能轻易化解。

“黎会长。”我收敛了怒气，微微颔首。谢祁特也低下头，刚才那股急切的劲儿散了些，只剩下小声的辩解：“黎会长，我真的核对过了，纸条都在这儿……”

黎雨晨走过来，拿起桌上的清单和谢祁特手里的复印纸条，仔细看了看，然后笑着摇了摇头：“我知道你们都没错，大概是仓库那边出了纰漏，回头我让人去查。”她顿了顿，目光扫过旁边探头探脑的孩子，语气软了下来，“不过啊，上帝可不爱看他的信徒在孩子面前吵架，你们说对吗？”

我没说话，只是瞥了谢祁特一眼——他正低着头，手指捏着口袋里的纸条，耳朵尖还是红的，显然还在气头上，却又不敢反驳黎雨晨。过了几秒，他率先松了口，声音有点闷：“那……那我明天和仓库那边对一下。”

“我和你一起去。”我接话，语气比刚才缓和了些。其实我知道，谢祁特不会在这种事上出错，他对孩子的东西向来上心，连铅笔的数量都会反复核对，更别说棉被和衣服了。大概是我刚才太急了，没顾上他的感受。

黎雨晨笑着拍了拍手：“这才对嘛。”她指了指旁边一个小男孩，“汤姆刚才还问我，谢祁特先生什么时候教他画画呢，你们要是不吵架了，不如让谢祁特带他去河边练练？”

谢祁特眼睛一亮，立刻转头看向汤姆——那是个刚被送到孤儿院的孩子，不爱说话，却唯独喜欢画画。他走过去，蹲在汤姆面前，声音放得特别柔：“汤姆，要不要去河边画画？我带了新的画笔。”

汤姆点了点头，小手紧紧攥着谢祁特的衣角。谢祁特站起身，回头看了我一眼，眼神里还带着点没消的气，却又有点不好意思，最终只是小声说：“那我……我去了。”

我“嗯”了一声，看着他牵着汤姆往外走，灰发在阳光下晃了晃，口袋里的纸条又露出来了，还是那叠复印好的物资清单。可就在他走到门口时，我忽然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托万·洛朗站在院门外，手里提着个画夹，正朝谢祁特挥手。

“又是这个托万……”我低声骂了一句，指尖在口袋里攥紧了。托万怎么会来这儿？他明明知道谢祁特今天要带孩子去画画，是特意来的？

谢祁特看见托万，愣了一下，然后笑着走了过去：“托万？你怎么来了？”

“听说你要教孩子画画，我正好带了新的画纸，就过来看看。”托万晃了晃手里的画夹，笑容温和，眼神却在扫过谢祁特口袋里的纸条时，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异样。他伸手，看似随意地拍了拍谢祁特的肩膀，手指却在纸条上顿了一下，快得让人以为是错觉。

我心里一紧，刚想走过去，却被黎雨晨拦住了。她看着我，轻轻摇了摇头：“别这么紧张，托万是阿成的同乡，来看孩子也没什么。”

“他没那么简单。”我压低声音，目光依旧盯着托万——他正和谢祁特说着什么，还伸手摸了摸汤姆的头，看起来像个和善的长辈，可我总觉得，他的笑容背后藏着什么。

谢祁特很快就和托万道别了，牵着汤姆往河边走。托万站在原地，回头朝我看了一眼，嘴角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然后转身离开了。我看着他的背影，心里的怀疑越来越重——上次他手里的U盘，这次他突然出现在孤儿院，还有刚才那看似随意的动作，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傍晚的时候，我回到公寓。推开门，一股淡淡的香气飘了过来——是谢祁特上次来的时候，落在我沙发上的那条毛毯。他上次说“伦敦的晚上太冷，借你的沙发睡一晚”，结果早上走得急，把毛毯忘了。

我走过去，拿起毛毯，放在鼻尖闻了闻。那是种很淡的味道，混合着他常用的墨水香和一点点阳光的气息，是独属于谢祁特的味道。“嗯……阿成的味道……”我低声说了一句，心里莫名有点发暖，嘴角也不自觉地翘了起来。

可这暖意没持续多久，我就想起了托万今天的动作。我拿出手机，给助理发了条信息：“查一下谢祁特今天口袋里的纸条，有没有被动过的痕迹。”

过了大概半小时，助理回复：“亚瑟先生，我们调了孤儿院门口的监控，托万·洛朗和谢祁特先生说话时，手指碰到了他口袋里的纸条，而且……他口袋里有一张关于仓库地址的纸条，上面的地址好像被改了一个数字。”

我盯着屏幕，心里一沉。果然是托万搞的鬼。他改了仓库地址的纸条，是想让谢祁特明天去错的仓库？还是有别的目的？

我把毛毯叠好，放在沙发上，指尖还残留着那淡淡的香气。窗外的夜色越来越浓，我看着楼下的路灯，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明天和谢祁特去仓库的时候，一定要盯紧了，绝不能让托万的阴谋得逞。

而此时，远在另一间公寓里，托万·洛朗正坐在书桌前，手里拿着一张从谢祁特口袋里换下来的纸条——上面原本写着“仓库地址：东区街12号”，现在被改成了“东区街21号”。他笑着把纸条放进抽屉，里面还放着那个银色的U盘，以及几张谢祁特受伤时的照片。

“阿成，”他低声说，眼神里满是变态的占有欲，“明天，我们会有‘惊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