伦敦希思罗机场的停机坪上,晨风卷着尾气的味道掠过。谢祁特站在商务车旁,手指反复摩挲着西装口袋——里面塞了新写的三张纸条,一张记着毅峰和明恩的名字,一张画着飞机舷窗的简笔画,还有一张写着“提醒亚瑟:登机前喝红茶”。他灰发下的脸带着点兴奋的红,蓝色眼睛盯着远处走来的两个人,小声跟我念叨:“那个是不是毅峰先生?头发好浅……”
我顺着他的目光看去,两个身影正朝这边走。左边的男人穿深色冲锋衣,淡灰色头发梳得利落,眉眼冷硬,下颌线绷得很紧,一看就不好接近——是毅峰·伊万诺夫。右边的人穿亮色卫衣,棕色卷发有点乱,嘴角挂着笑,手里还提着个装满零食的袋子,隔着老远就挥着手喊:“是谢祁特先生和亚瑟先生吗?我是明恩·科勒!”
谢祁特立刻迎上去,手忙脚乱地掏口袋里的纸条:“我是谢祁特·洛朗!这是……这是我记的你的名字,怕忘了……”他把纸条递过去,指尖还在微微发抖。明恩接过纸条,笑着晃了晃:“不用这么紧张!我记人很准的,你放心,我肯定不会让你认错!”
毅峰跟在后面,只是朝我微微颔首,声音没什么温度:“亚瑟·刘易斯?我是毅峰·伊万诺夫。”他目光扫过谢祁特,又落在我身上,没再多说,率先拉开了商务车的后门。
“上车吧,得赶在中午前到中转站。”我拍了拍谢祁特的肩膀,把他往车边推了推。他刚要弯腰上车,明恩就一把拉住他:“谢祁特,咱们坐一起!我带了德国的巧克力,一会儿分你吃!”说着就把谢祁特拽到了后排左侧,自己紧跟着坐进去,还不忘朝我和毅峰挥挥手,“前排就留给你们两位‘沉默先生’啦!”
我和毅峰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默契”的无奈。他先坐进副驾,我绕到驾驶座旁,回头看了一眼——谢祁特正和明恩头凑在一起,看着明恩手里的零食袋,嘴角翘得老高,灰发被明恩不小心碰乱了一撮,也没在意,反而指着一袋饼干小声问:“这个……甜吗?”
车子发动后,后排的声音就没停过。明恩拿着巧克力给谢祁特看,又翻出自己的笔记本,指着上面画的涂鸦说:“你看,这是我上次去非洲画的长颈鹿,是不是很丑?”谢祁特立刻摇头,认真地说:“不丑!比我画的仓库好看多了!我下次画给你看……”他说着就摸口袋想找笔,却被明恩按住手:“先吃巧克力!画的事到了苏丹再说!”
我从后视镜里看着他们,谢祁特的脸颊沾了点巧克力碎屑,明恩笑着帮他擦掉,两人闹得像孩子。而副驾的毅峰,虽然一直盯着前方,手指却在悄悄调整空调温度——刚才谢祁特小声说了句“有点凉”,他居然听见了。
“苏丹北达尔富尔州现在早晚温差大,”毅峰忽然开口,声音没什么起伏,却精准地接了后排的话茬,“到了科马市,晚上要穿厚外套,别像上次有人,半夜冻得找我借睡袋。”他说的“有人”,显然是明恩。
明恩立刻反驳:“那是我没料到会那么冷!谢祁特肯定不会像我一样!”谢祁特赶紧点头,又掏出口袋里的纸条,飞快地写了“苏丹:带厚外套”,然后小心翼翼地叠好放进袋里。
接下来的路程,后排的热闹和前排的安静形成了鲜明对比。明恩给谢祁特讲他在世界粮食计划署的趣事,说有次在非洲给孩子发粮食,被一群小羊追着跑;谢祁特就跟他说伦敦孤儿院的汤姆,说汤姆画画很有天赋,还把汤姆画的那张画(没提画的内容)简单说了说。而我和毅峰,除了偶尔确认路线,几乎没说话——他靠在副驾上闭目养神,手指却会在过颠簸路段时,下意识地扶住前面的扶手,显然是怕后排的人坐不稳;我则握着方向盘,时不时从后视镜看一眼谢祁特,确认他没因为颠簸掉东西。
快到中转站时,谢祁特忽然从前排座椅中间探出头,手里举着半块巧克力:“亚瑟,你要不要吃?明恩说这个是黑巧克力,不甜……”他眼睛亮晶晶的,脸颊还带着点兴奋的红。
我刚要摇头,毅峰就先开口了:“他不爱吃甜的,你自己吃吧。”语气依旧冷淡,却准确说出了我的习惯——显然是刚才听我和谢祁特聊天时记下来的。
谢祁特愣了一下,然后把巧克力收回去,小声说:“哦……那我记下来,下次不给你带甜的。”他低头在纸条上写了“亚瑟:不吃甜,黑巧克力也不吃”,笔尖划过纸面的声音,在安静的前排格外清晰。
车子驶入中转站停车场时,明恩已经和谢祁特约好,到了苏丹要一起给孩子画肖像。我停稳车,刚要解开安全带,就听见毅峰低声说:“谢祁特记性不好,到了科马市,你多盯着点。”
我转头看他,他依旧看着前方,淡灰色头发下的侧脸没什么表情,却能从语气里听出几分认真。“我知道。”我回答。
后排的两人已经兴高采烈地推开车门,谢祁特手里攥着纸条,跟在明恩身后,灰发在风里晃了晃。我看着他的背影,又看了眼身边的毅峰——虽然一个冷漠一个沉默,却都没忽略需要在意的人。
或许这趟苏丹之行,会比我想的要顺利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