运输物资的卡车行驶在城郊公路上时,天刚蒙蒙亮。我握着方向盘,脑子里还在乱哄哄地转着那晚的事,没注意到前方路口突然冲出来的面包车。刺耳的刹车声划破清晨的寂静,下一秒,剧烈的撞击感从车头传来,我眼前一黑,失去了意识。
再次醒来时,我躺在医院的病床上,头痛得像是要炸开。病房里围着几个人,一个棕发男人凑到我面前,脸上满是焦急,声音带着点颤抖:“亚瑟,你认识我吗?我是明恩啊!”
我皱着眉看他,陌生的脸,陌生的声音,脑子里没有半点关于他的记忆。我偏过头,避开他的目光,语气冷淡得像结了冰:“不认识。”
明恩愣了愣,脸上的焦急变成了错愕,刚要再说话,门口又冲进来个黄发男人,蓝眼睛瞪得溜圆,一看见我就嚷嚷起来:“不是吧?亚瑟你怎么回事!怎么把我们都忘了?还恢复成以前那副伦敦阴郁死鱼眼了!”
我斜睨着他,金发碧眼的模样落在他眼里,大概是陌生又熟悉。我不耐地蹙紧眉,声音里带着从前惯有的毒舌:“能不能别大呼小叫?这里是医院,不是你撒野的地方。”
这话一出口,病房里瞬间安静下来。明恩和黄发男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无奈——他们大概没料到,一场车祸,居然让我变回了从前的样子:偏执、阴郁,带着严重的洁癖和感情障碍,像个裹着绅士外壳的冰块,连眼神都冷得像死鱼。
晚上,护士把我的手机送了过来。我坐在病床上,指尖拂过屏幕,解锁后点开微信列表,目光扫过一个个陌生的头像。当看到“托万·洛朗”这个名字时,我胃里一阵翻涌,生理性的不适瞬间涌上心头,几乎是立刻就把这个对话框划了过去——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对这个名字这么反感,但身体的反应骗不了人。
直到目光落在“谢祁特·洛朗”的头像上时,我顿住了。那是个没什么特别的头像,只是一张随手拍的街景,可看着这个名字,我心里却莫名泛起一阵悸动,像有什么东西在胸腔里轻轻撞了一下,连带着眼神都柔和了几分。
我盯着这个名字看了很久,脑子里没有关于这个人的记忆,可指尖却忍不住点开了对话框。里面空荡荡的,没有一条消息,可我却觉得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填满了,连之前的阴郁都散了些。
我皱了皱眉,关掉对话框,试图忽略心底那股陌生的悸动。可闭上眼睛,脑海里却总浮现出一个模糊的身影,像是在笑着喊我什么,具体的内容记不清了,只记得那声音很吵,却又莫名让人觉得安心。
我睁开眼,看着天花板,第一次对自己的失忆产生了疑惑——为什么偏偏对“谢祁特·洛朗”这个名字,会有不一样的感觉?
第二天清晨,我是被窗外的鸟鸣声吵醒的。刚坐起身,病房门就被轻轻推开,黎雨晨·兰切斯特走了进来,她穿着一身剪裁得体的深色西装,手里还提着个公文包,一看就是刚处理完工作。
“感觉怎么样?医生说你恢复得不错。”她走到病床边,语气一如既往地沉稳,却难掩一丝关切,“虽然失忆了,但以前的能力没丢,也算不幸中的万幸。以后做事别再这么冒失,团队还需要你。”
我点了点头,没多说话——对这个陌生的“会长”,我实在提不起多余的交流欲。她又念叨了几句“注意休息”“有需要随时联系”,便踩着高跟鞋离开了,整个过程不过十分钟,干脆利落得像在处理工作。
几天后,我办理了出院。站在医院门口,看着来来往往的人,脑子里一片空白,不知道该去哪里。直到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了一下,屏幕亮起时,恰好显示着“谢祁特·洛朗”的名字——那是之前没来得及删除的联系人。
鬼使神差地,我订了去巴黎的机票。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去找这个陌生的人,只觉得心里那股莫名的执着在推着我往前走,仿佛只要找到他,就能填补记忆里的空白。
巴黎的街头满是梧桐叶,我按照手机里的地址找过去,刚拐进一条小巷,就看见两个身影。走在前面的人穿着白色衬衫,侧脸的轮廓莫名熟悉;旁边的人跟他长得一模一样,只是剪了利落的短发,正仰头跟他说着什么,眼里满是依赖。
“亚瑟?”穿白衬衫的人先看见了我,脚步顿住,脸上露出惊讶的表情,“你怎么来巴黎了?”
我盯着他——谢祁特·洛朗,手机里那个让我心动的名字。我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沉默地看着他。
他大概是察觉到了我的不对劲,脸上的惊讶变成了失望,语气也软了下来:“你……不记得我了?”
我没点头,也没摇头,只是目光依旧黏在他身上——那种莫名的执着又涌了上来,好像只要看着他,就什么都不用做也没关系。
“哥哥怎么了?”旁边的短发少年拉了拉谢祁特的衣角,眼神里带着点警惕地看着我,声音软软的,却藏着不易察觉的偏执,“他是谁呀?”
谢祁特揉了揉少年的头发,语气温柔得不像刚才对我时的样子:“没事,小墨。他是我朋友,叫亚瑟。”
原来这是他的弟弟,墨忒斯·洛朗。我看着墨忒斯,总觉得他看谢祁特的眼神太过专注,专注得有些不正常,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紧紧黏在谢祁特身上。
“既然来了,就先跟我回家吧。”谢祁特叹了口气,率先往前走,墨忒斯立刻跟上,还不忘回头瞥了我一眼,那眼神里的占有欲,连我这个失忆的人都看得一清二楚。
我跟在他们身后,走进一栋带花园的小楼。客厅里,一位穿着优雅的妇人正坐在沙发上喝下午茶,看到我进来,眼睛一亮,连忙放下茶杯:“阿成,这位是?”
“妈,他是亚瑟,我朋友。”谢祁特介绍道。
妇人立刻站起身,拉着我的手,笑容格外亲切:“哎呀,亚瑟先生是吧?快坐快坐!一看就是个懂礼貌的稳重孩子,比我们家阿成靠谱多了——他呀,从小就自来熟,没个正形。”
我被她拉着坐下,鼻尖萦绕着茶香,看着她热情的样子,心里莫名觉得有些不自在,却又没推开她——大概是她眼里的善意太过真切,让我这个有洁癖的人,竟没生出抗拒的心思。
墨忒斯站在谢祁特身边,没说话,只是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手指无意识地蜷缩着,像是在酝酿着什么。我瞥了他一眼,又看向谢祁特——他正低头跟母亲说着话,侧脸柔和,可我却莫名觉得,他好像有什么心事,藏在那温柔的表情下面,没说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