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就这么不咸不淡地过着，偶尔被黑瞎子那对狗男男闪瞎眼，偶尔和闷油瓶在店里大眼瞪小眼。王盟依旧摸鱼，我依旧对着账本头疼。

这天下午，我正对着电脑屏幕上的数字发晕，手机嗡嗡震起来，是解雨臣。

“吴邪，晚上有空吗？”他声音听着有点无奈，背景音里隐约传来黑瞎子哼哧哼哧的动静，像是在搬什么东西。

“咋了花儿爷？您老人家又有何指示？”我揉着太阳穴问。

“指示谈不上，”解雨臣叹了口气，“瞎子不知道从哪个旧货市场淘回来个老式唱片机，非说音质有‘灵魂’，现在正折腾呢。我一个人搞不定他，你们过来看看？”

我乐了：“行啊！他又整什么幺蛾子？我叫上小哥。”

“好，麻烦你们了。”解雨臣如释重负。

挂了电话，我冲角落喊：“小哥，走，黑瞎子又作妖了，花儿爷喊我们去镇场子。”

闷油瓶放下手里那本永远看不完的杂志，站起身。

开车过去，一路上我都在想象黑瞎子又把家折腾成什么样。到了他家，开门的是解雨臣，他看起来有点疲惫，但眼神里透着点好笑。

“进来吧，”他让开门，“正在里面‘赋予灵魂’呢。”

屋里飘着一股淡淡的松节油和旧木头的味道。客厅中央，果然摆着一个看起来颇有年头的木质柜式唱片机，体积不小。黑瞎子正蹲在旁边，手里拿着个螺丝刀，对着机器内部戳戳点点，旁边还散落着一些工具和零件。

“哟，小邪，哑巴张，来得正好！”黑瞎子抬头看到我们，咧嘴一笑，鼻尖上还沾了点油污，“快来看看我这宝贝！德国老货，纯机械，这音质，绝对不是现在那些数码玩意儿能比的！”

解雨臣在一旁抱着胳膊：“是啊，灵魂没感受到，灰尘倒是吃了一肚子。楼道里搬上来的时候差点没把邻居吓死，以为我们抬了口棺材上来。”

黑瞎子不服：“你懂什么！这叫 vintage！复古！情怀！”

我看着那台看起来确实很“复古”甚至有点“破旧”的机器，有点怀疑：“这……还能响吗？”

“把吗字去了！”黑瞎子自信满满，“就是有点接触不良，小毛病，我马上搞定！”他说着，又低头去鼓捣。

结果不知道他碰到了哪里，唱片机突然发出一阵刺耳的、扭曲的电流啸叫声，吓得我一哆嗦。

解雨臣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显然已经习惯了这种噪音攻击。

闷油瓶的眉头几不可查地皱了一下。

黑瞎子手忙脚乱地拍了两下，那啸叫声才戛然而止。他讪笑：“意外，纯属意外。”

折腾了快一个小时，在黑瞎子差点把某个看起来很重要的弹簧崩飞之后，解雨臣终于忍无可忍，上前把他拉开：“行了，你别越弄越坏。让吴邪和小哥看看。”

其实我和闷油瓶对这东西一窍不通，但大概是解雨臣觉得人多力量大，或者纯粹是想多两个人分担一下精神污染。

黑瞎子被拉开，还不死心，围着机器转悠。解雨臣去厨房给他倒水，顺便给我们也拿了饮料。

就在解雨臣转身去放水杯的时候，黑瞎子突然从口袋里掏出一样东西，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塞进了唱片机某个不起眼的缝隙里。

我眼尖，看到那好像是一块用丝绒包着的小东西，形状看不真切。

“你塞了什么进去？”我好奇地问。

黑瞎子冲我挤挤眼，竖起一根手指在嘴边：“嘘——小惊喜。”

解雨臣回来了，没注意到这个小动作。他看着依旧沉默的唱片机，叹了口气：“看来今天是听不成了，先吃饭吧？我叫了外卖，应该快到了。”

正说着，门铃响了。外卖到了。

我们帮着把餐盒摆上桌。吃饭的时候，黑瞎子还在喋喋不休地讲他那唱片机的辉煌历史，解雨臣一边给他夹菜一边无奈地听着。

吃完饭，黑瞎子又心痒痒地凑到唱片机前，嘴里念叨着：“不对啊，按理说该好了啊……”他胡乱按了几个按钮，又拍了拍机身。

就在这时，唱片机突然“嗡”地一声，顶盖上的灯亮起了温暖的黄光，转盘开始平稳地旋转起来！

“嘿！好了！”黑瞎子兴奋地一拍手。

解雨臣也惊讶地看过来：“真让你捣鼓好了？”

黑瞎子得意洋洋，从旁边一堆旧唱片里随手抽出一张，放在转盘上，小心翼翼地把唱臂移过去。

一阵轻微的沙沙声后，悠扬舒缓的老式爵士乐流淌了出来，音质确实带着一种独特的温润和年代感，仿佛时光都慢了下来。

“怎么样？没骗你们吧！”黑瞎子得意地搂住解雨臣的肩膀。

解雨臣这次没推开他，听着音乐，嘴角也微微扬起：“嗯，是还不错。”

灯光昏黄，音乐慵懒，气氛一下子变得很好。

黑瞎子搂着解雨臣，随着音乐轻轻晃着，低声在他耳边说着什么。解雨臣笑着推了他一下，却没挣脱。

我和闷油瓶对视一眼，感觉自己又多余了。

就在音乐放到某一首舒缓的慢板曲目时，黑瞎子突然对解雨臣做了个邀请的手势：“这位先生，能赏光跳支舞吗？”

解雨臣失笑：“别闹，地方这么小。”

“小才够味。”黑瞎子不由分说地拉住他的手，把他带到了客厅中间稍微宽敞点的地方。

解雨臣虽然嘴上说着“胡闹”，但并没有真的拒绝，任由黑瞎子带着他，随着音乐缓缓地移动脚步。他们的舞步并不标准，甚至有点笨拙，黑瞎子还时不时踩到解雨臣的脚，引来对方带着笑意的抱怨。

但那种旁若无人的亲昵和快乐，却实实在在地弥漫开来。

我看着他们，心里有点羡慕，又有点酸溜溜的。下意识地，我瞥了一眼旁边的闷油瓶。

他正看着那对跳舞的人，侧脸在昏黄的灯光下显得柔和了些。然后，他的目光转向桌上的水果盘，里面有几颗洗好的、红得发紫的李子。

他伸出手，拿了一颗。

然后，他把那颗李子，递给了我。

我愣住了，看着他手里的李子，又看看他平静无波的脸。

“甜。”他言简意赅地说。

我呆呆地接过来，指尖碰到他的，有点凉。李子表皮还带着水珠，冰凉湿润。

我咬了一口，果然很甜，汁水充沛。

他就那么看着我吃，自己却没拿。

音乐在继续，黑瞎子和解雨臣还在慢悠悠地晃着，偶尔低语，笑声模糊。

我吃着那颗异常甜的李子，看着眼前莫名和谐又有点超现实的一幕，感觉心跳又开始不听话。

闷油瓶……他这是……什么意思？

是觉得我看着别人跳舞可怜，给我个李子安慰一下？

还是……别的？

我嚼着李子，甜味从舌尖蔓延到心里，混着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慌乱和……窃喜？

黑瞎子似乎注意到了我们这边，冲我挤眉弄眼，笑得一脸暧昧。

我赶紧低下头，假装专心吃李子，耳朵根却控制不住地烧起来。

唱片机里的音乐温柔流淌，像时光一样，慢慢地把这个夜晚浸泡得柔软而奇妙。

闷油瓶依旧安静地站在我身边，像一座沉默的山。

但我知道，有些什么东西，就像那台老唱片机突然响起的音乐一样，在谁也预料不到的时刻，悄然发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