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陶艺体验班之后，我总觉得店里那尊“望夫石”——不对，是“望天石”——好像有点不一样了。具体哪儿不一样，我说不上来。就是有时候我一回头，会发现他不是在望天，而是在看我。那眼神，不再是空茫茫一片，里头好像掺了点别的东西，沉甸甸的，看得我心尖发颤。
这种变化让我既期待又毛躁，像揣了只活蹦乱跳的兔子在怀里。王盟那小子最近都不敢随便跟我插科打诨了，大概觉得我情绪不稳定，容易炸毛。
这种微妙又磨人的状态持续了好几天，直到解雨臣又一个电话打来。
“吴邪，”他声音听着有点虚，背景音里还夹杂着黑瞎子中气不足的哼哼，“救命……”
我心里一咯噔：“咋了花儿爷？黑瞎子又作什么妖了？”难道是把陶艺班的作品炸了？
“不是……”解雨臣叹了口气，声音里充满了无奈，“我们俩……好像吃坏肚子了。上吐下泻的，折腾一宿了。”
“啊？严重吗？去医院没？”我赶紧问。
“刚吃了药，好点了，就是浑身没劲。”解雨臣咳嗽了两声，“家里没什么吃的了，冰箱空的能跑马。瞎子那家伙……煮个白粥都能糊锅底。你们……方不方便帮忙买点清淡的送过来？”
“方便！当然方便！”我立刻答应，“你们等着，我马上过去！想吃什么？皮蛋瘦肉粥？青菜粥？”
“都行，清淡点就好。麻烦你们了。”解雨臣的声音听着确实很疲惫。
挂了电话，我立刻看向角落：“小哥，花儿爷和黑瞎子食物中毒了，躺尸呢，咱们得去送饭。”
闷油瓶放下杂志（我怀疑他根本没看），站起身，动作一如既往地利落。
我们开车先去买了粥和小菜，又去超市买了点水果和容易消化的面条。到了他们家，敲门敲了好一会儿，解雨臣才来开门。他脸色苍白，穿着睡衣，外面披了件外套，整个人看起来蔫蔫的，平时那股精致劲儿全没了。
“麻烦你们了……”他侧身让我们进去，声音有气无力。
屋里飘着一股淡淡的消毒水味和……糊味？客厅沙发上，黑瞎子裹着条毯子瘫在那儿，哼哼唧唧，看起来比解雨臣还惨，脸都绿了。
“哟……难兄难弟们来了……”黑瞎子看到我们，有气无力地抬了抬手，算是打招呼，“哥哥我这次……阴沟里翻船了……”
“怎么回事啊？”我把粥放在桌上。
解雨臣无奈道：“昨晚他非说馋路边那家小龙虾了，买了回来，可能……不太新鲜。”
黑瞎子哀嚎一声：“别提小龙虾……呕……”他猛地捂住嘴，一副又要吐的样子。
解雨臣赶紧给他倒了杯温水递过去。
我看着这俩平时一个比一个能嘚瑟的人现在这副惨状，又是好笑又是同情：“粥买来了，趁热吃点吧。”
解雨臣道了谢，去厨房拿碗勺。他走路都有点飘。
闷油瓶默默地把买来的东西归类放进冰箱。
黑瞎子勉强坐起来，舀了一勺粥吹了吹，喝了一口，咂咂嘴，苦着脸：“没味儿啊……”
“生病了就吃清淡点。”解雨臣把他按回去，把自己的那碗粥也推给他，“多吃点，好得快。”
黑瞎子看着那两碗粥，突然来了点精神，眼睛亮了一下，看向解雨臣，拖长了调子：“花儿爷——没力气——喂我——”
解雨臣：“……”
我：“……”
闷油瓶放东西的动作顿了一下。
解雨臣额角跳了跳，看起来想打人，但看着黑瞎子那副惨兮兮的样，又忍住了，没好气地夺过他手里的勺子：“闭嘴，吃饭。”
话虽这么说，他还是舀了一勺粥，仔细吹了吹，递到黑瞎子嘴边。
黑瞎子立刻张嘴接了，嚼了两下，笑得见牙不见眼，虽然脸色还是绿的：“嗯！好吃！花儿爷喂的粥就是香！”
解雨臣懒得理他，继续一勺一勺地喂，动作倒是很耐心。黑瞎子就着他的手，吃得那叫一个心安理得，一边吃还一边冲我们挤眉弄眼。
我感觉没眼看，默默低下头啃苹果。
闷油瓶放完东西，走过来，站在我旁边，看着那俩一个喂一个吃的人。
黑瞎子吃到一半，突然咳嗽起来。解雨臣赶紧放下碗，轻轻拍他的背，又把水杯递到他嘴边：“慢点喝。”
黑瞎子就着他的手喝了水，缓过气，顺势就把脑袋靠在了了解雨臣肩膀上，哼哼着：“难受……花儿爷你给我揉揉肚子……”
解雨臣身体僵了一下，耳根有点红，但还是伸出手，隔着毯子，在他胃部轻轻揉着，低声问：“这儿？”
“嗯……往下点……”黑瞎子得寸进尺地指挥。
我看着这一幕，手里的苹果都不甜了。好家伙，生病了还不忘秀！这狗粮真是无孔不入！
我下意识地瞥了一眼旁边的闷油瓶。他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看着黑瞎子靠在解雨臣身上的样子，目光沉静的。
过了一会儿，黑瞎子大概是真累了，靠着解雨臣迷迷糊糊睡了过去。解雨臣小心地调整了一下姿势，让他靠得更舒服点，然后对我们做了个“小声点”的手势。
我和闷油瓶对视一眼，默契地放轻了动作。
我帮着把餐桌收拾了一下，闷油瓶则去厨房烧了壶热水。
屋里很安静，只剩下黑瞎子轻微的鼾声和厨房水壶轻微的嗡鸣。
阳光透过窗帘缝隙照进来，落在相互依偎的那两人身上，竟然有种病中相依为命的温馨感。
我看着解雨臣耐心地给黑瞎子掖好毯子，眼神里是平时少见的心疼和纵容，突然觉得，也许黑瞎子这波不亏？
水烧开了，闷油瓶倒了一杯热水，走过来，没有递给解雨臣，而是直接递给了我。
我愣了一下，接过杯子。水温透过杯壁传来，不烫，刚刚好。
我看向他。
他移开目光，看向窗外。
我端着那杯水，心里那点因为被秀恩爱而泛起的酸溜溜，突然就被这杯恰到好处的热水熨平了。
好像……也没什么好羡慕的。
解雨臣照顾他的病人。
我也有我的……专属送水工。
虽然沉默了点，但好像……也挺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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