杭州的秋天总算来了点凉意，但是胖子火急火燎冲进店里时带起的那阵风，比空调还猛。
“大事！天大的事！”胖子一巴掌拍在柜台上，震得王盟刚泡好的枸杞茶晃了三晃，“再过几天，就十月三号了！”
我被他吓了一跳，没好气地翻个白眼：“十月三号怎么了？国庆放假第二天，值得您老人家这么激动？”
“屁的放假！”胖子痛心疾首，“是解老板！花儿爷！他生日！十月三号！”
我愣了一下，猛地拍了下脑门：“我靠！真忘了！”最近光顾着琢磨闷油瓶和那帮莫名其妙找上门的张家老头，把这茬儿忘得一干二净。
角落里，闷油瓶也抬起了头，显然也听到了。
“瞅瞅！瞅瞅你们这记性！”胖子叉着腰，“要不是胖爷我记挂着，咱这礼数可就丢大了！赶紧的，开会！研究研究送啥？怎么过？”
我挠挠头：“花儿爷啥都不缺啊，送贵的显得俗，送便宜的人家看不上……”
“俗？心意懂不懂！”胖子唾沫横飞，“重点是氛围！惊喜！懂吗？让解老板感受到咱们铁三角……不对，现在得叫葫芦娃救爷爷组合了，感受到咱们浓浓的兄弟情谊！”
我：“……” 这都什么跟什么。
一直沉默的闷油瓶忽然开口：“他喜欢安静。”
我和胖子同时看向他。
胖子小眼睛一亮：“哎哟！还是小哥一针见血！解老板是文化人，跟黑瞎子那土匪不一样！那咱……整个雅致的？”
“怎么个雅致法？”我虚心求教。
胖子摸着双下巴，眼珠一转：“有了！咱们给他整个……生日雅集！对！就这名儿，听着就上档次！”
我嘴角抽了抽：“雅集？干嘛？吟诗作对啊？你行还是我行？”
“肤浅！”胖子鄙视道，“不一定要吟诗嘛！咱们可以……品茶！赏画！听曲儿！对，让黑瞎子来个口技表演！”
我眼前一黑，已经能想象到黑瞎子被解雨臣用眼神凌迟的场景了。
“不行不行，”我赶紧否决，“太不靠谱了。还是想想送什么实在。”
“送古董？”胖子提议，“小吴你是干这个的。”
“他家的古董估计比我这店里的还多。”
“送字画？”
“他眼光比我还毒。”
“送他个清净，让黑瞎子消失一天？”我异想天开。
胖子和我对视一眼，竟然觉得这主意有点诱人，但随即同时摇头——不现实，而且黑瞎子知道了肯定要作妖。
一直没说话的闷油瓶再次开口：“做饭。”
我和胖子又齐刷刷看向他。
“做饭？”胖子眨巴眼，“小哥你是说……咱们给他做顿生日宴？”
闷油瓶点了下头。
我仔细一想，这主意……好像还真行！解雨臣什么山珍海味没吃过？但朋友亲手做的一顿饭，意义不一样。而且，还能把黑瞎子那家伙支开，免得他捣乱。
“就这么定了！”我一拍大腿，“胖子，你负责采购，挑最新鲜的食材！小哥……你厨艺好像还行？掌勺？”
闷油瓶没点头也没摇头，算是默认了。
“那我呢？”王盟弱弱地举手。
“你负责望风！”胖子大手一挥，“盯紧黑瞎子，别让他提前嗅到味儿摸过来！”
计划敲定，我们几个立刻分头行动。胖子兴冲冲地冲向菜市场，我负责联系解雨臣，用“胖子淘到个有意思的物件，请你来掌掌眼”的拙劣借口，把他约到了第二天晚上。闷油瓶则开始默默列菜单。
第二天傍晚，胖子提着大包小包的食材回来了，鸡鸭鱼肉、时令蔬菜，应有尽有。我和王盟手忙脚乱地在后厨给他打下手，洗菜切菜。闷油瓶系上王盟那条印着Hello Kitty的围裙（画面有点惊悚），开始处理一条活蹦乱跳的鱼，手法干净利落得像在解剖。
“小哥，你这架势……以前在张家还兼厨子？”胖子一边剥蒜一边好奇地问。
闷油瓶手起刀落，鱼头应声而断，没理他。
我赶紧转移话题：“胖子，葱姜蒜都备齐了吗？”
“齐活儿！胖爷我办事，你放心！”
正当我们忙得热火朝天时，店门“哐当”一声被推开了。
“哟呵！这么香？背着胖爷我开小灶呢？”黑瞎子那标志性的、欠揍的声音响了起来。
我们几个动作同时一僵。
完了！望风的王盟呢？！
只见黑瞎子叼着烟，溜溜达达地走了进来，身后跟着一脸无辜的王盟：“老板……我没拦住……”
黑瞎子鼻子跟狗似的嗅了嗅，眼睛一亮：“可以啊！红烧肉？清蒸鱼？这火候……不像小邪你的手艺啊？”他的目光越过我，落在系着粉色围裙、手持菜刀的闷油瓶身上，瞬间定格，嘴里的烟差点掉下来。
“我……靠……”黑瞎子表情扭曲，像是看到了外星人入侵，“哑巴张……你……你这造型……挺别致啊！”
闷油瓶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眼，继续切手里的姜丝，刀工细得能穿针。
胖子赶紧上前打圆场：“那什么……黑爷，来得早不如来得巧！今天我们小哥露一手，你有口福了！”
黑瞎子何等精明，眼珠一转，看看我们，又看看这阵仗，咧嘴笑了：“哦——我明白了！给花儿爷过生日是吧？想瞒着我？不够意思啊！”
我干笑两声：“这不是……想给你个惊喜嘛。”
“惊喜？”黑瞎子凑到我面前，压低声音，笑得贼兮兮，“是怕我捣乱吧？”
我：“……” 看破不说破！
“行！”黑瞎子一拍手，大方地说，“既然兄弟们这么有心，那我更不能走了！我来帮忙！”
我们几个顿时露出惊恐的表情。
“别别别！黑爷您歇着！您是客人！”胖子赶紧把他往客厅推。
“客气啥！都是一家人！”黑瞎子力气大，轻易挣脱胖子，撸起袖子就往厨房钻，“我来看看这鱼……哎哟这刀工！哑巴张你可以啊！深藏不露！以前在青铜门里是不是天天琢磨菜谱来着？”
闷油瓶手一顿，周围温度瞬间降了几度。
我赶紧把黑瞎子拽出来：“祖宗！您老人家去摆碗筷！摆碗筷总行了吧！”
好不容易把黑瞎子按在餐桌旁，解雨臣准时到了。
他今天穿了件米白色的薄毛衣，看起来温和又清爽。一进门，看到满桌子已经摆好的凉菜和厨房里忙碌的我们，愣了一下。
胖子立刻跳起来，扯着嗓子喊：“恭祝解雨臣老板福如东海，寿比南山！生日快乐！”
我和王盟也跟着稀稀拉拉地喊。
解雨臣看着我们，又看看系着围裙从厨房端菜出来的闷油瓶，以及旁边嬉皮笑脸摆碗筷的黑瞎子，先是惊讶，随即忍不住笑了起来，眼角弯弯的，特别好看。
“你们……”他声音里带着笑意，“真是……胡闹。”
“这怎么是胡闹呢！”黑瞎子凑过去，搂住他肩膀，“这是兄弟们的心意！看看这阵容！前张家起灵掌勺，摸金校尉采购，吴小邪老板打杂，我……我负责貌美如花！”
解雨臣笑着推开他：“少往自己脸上贴金。”
菜陆续上桌。闷油瓶的手艺确实出乎意料的好，红烧肉色泽红亮，肥而不腻；清蒸鱼鲜嫩入味；就连炒青菜都碧绿爽脆。
胖子吃得满嘴流油，赞不绝口：“小哥！以后咱不开古董店了，开饭店吧！你当主厨，绝对火！”
黑瞎子一边给解雨臣夹菜，一边吐槽：“得了吧，就哑巴张这气场，客人还没进门就先冻僵了。”
闷油瓶安静地吃着饭，没理会他们的调侃。
解雨臣尝了几口菜，点点头，对闷油瓶说：“味道很好，谢谢。”
闷油瓶“嗯”了一声。
气氛热闹又温馨。没有昂贵的礼物，没有盛大的排场，只有一桌家常菜，一群吵吵闹闹的朋友。
吃到一半，胖子突然变戏法似的从身后拿出一个盒子：“花儿爷，生日礼物！胖爷我精心挑选的！”
解雨臣好奇地接过，打开一看，是一个……金光闪闪的、造型极其夸张的招财蟾蜍。
我们：“……”
解雨臣拿着那个蟾蜍，表情有点复杂，最后还是笑了：“谢谢，很……别致。”
“必须的！”胖子得意，“摆在书房，保证财源滚滚！”
我送的是一方不错的歙砚，解雨臣倒是挺喜欢。
轮到黑瞎子了，他神秘兮兮地掏出一个丝绒小盒子。
解雨臣挑眉看着他。
黑瞎子打开盒子，里面是一对……看起来很普通的黑曜石袖扣。
“哟，黑爷这次这么朴素？”胖子起哄。
黑瞎子得意地拿起一只袖扣，对着灯光晃了晃。只见那黑曜石内部，竟然隐隐透出一点极细微的、流动的红色光泽，像是凝固的火焰。
“这可是好东西，”黑瞎子献宝似的递给解雨臣，“辟邪，安神。关键是……跟我眼睛一个色儿，情侣款！”
解雨臣看着那对袖扣，又看看黑瞎子亮晶晶的眼睛，耳根微微泛红，接过盒子，低声说了句：“还行。”
我们几个被这波狗粮噎得直翻白眼。
最后，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闷油瓶身上。
闷油瓶在众人的注视下，慢吞吞地从口袋里拿出一个小布包，递给解雨臣。
解雨臣有些意外，接过打开。里面是一块……木头？形状不规则，表面光滑，带着淡淡的、奇特的香气。
“这是……”解雨臣仔细看着。
“沉香木，”闷油瓶开口，“凝神。”
解雨臣闻了闻，眼神微亮：“是块好料子。谢谢，我很喜欢。”
黑瞎子凑过去看：“可以啊哑巴张！你这礼物体积不大，分量不轻啊！”
一顿饭在吵吵闹闹中吃完。切蛋糕的时候（胖子非要买的，上面还写着“祝花儿爷永远十八”），黑瞎子抹了奶油就想往解雨臣脸上涂，被解雨臣敏捷地躲开，反而蹭了黑瞎子自己一脸，引得我们哈哈大笑。
看着解雨臣脸上轻松真切的笑容，看着闹成一团的众人，看着身边虽然沉默但眉眼柔和的闷油瓶。
我突然觉得，也许最好的生日礼物，并不是什么东西。
而是此刻，此地的热闹和陪伴。
哦，对了，还有黑瞎子顶着那一脸奶油，非要搂着解雨臣自拍，结果被解雨臣嫌弃地推开时，那委屈又滑稽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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