仓库的夜比平时更静,只有吊扇转动的吱呀声。白逸辰蜷在床上,右手腕的蝴蝶胎记泛着浅蓝微光——他本想潜入疤脸的梦,却在意识穿梭时,像被一股无形的力拽偏了方向,跌进了林晚的梦。
梦里不是棚户区的旧书摊,是间摆着红木家具的屋子。林晚坐在沙发上,背对着他,正对着一个穿西装的男人说话,声音里没了平时的温和,带着点他从没听过的冷:“舅舅,那两个查假药的小子,上周差点栽在菜市场。” 白逸辰的呼吸猛地顿住。西装男人转过身,左脸那道疤在梦里泛着青紫色——是疤脸!
“废物。”疤脸的声音像磨过的砂纸,“让你盯着他们,怎么还让他们摸到你头上?”
“他们没怀疑我。”梦里的林晚低头搅着咖啡,银勺碰撞杯壁的脆响,在寂静里格外刺耳,“那个拍照的信我,控梦的那个……看着傻,其实精得很。不过没关系,我已经把罐头厂的地址‘不小心’透露给他们了。”
疤脸冷笑一声:“做得好。等他们跳进冷库的陷阱,就把那相机抢过来——里面要是有拍到账本的照片,一并烧了。”他顿了顿,指节敲着茶几,“记住,你是我妹妹唯一的女儿,这厂子将来要给你继承,别在这种小事上出岔子。”
白逸辰感觉心脏像被冰水浇透。他想退出去,可梦的引力却越来越强,逼他看着林晚点头,看着她从抽屉里拿出一叠印着“根治风湿”的包装纸,指尖划过“幸福巷88号”那行假地址时,眼里没有丝毫波澜。 “砰!” 他猛地从梦里弹坐起来,冷汗把T恤浸得透湿。江屿被惊醒,举着相机的手还停在半空——他本想拍下凌晨仓库窗外的猎户座,此刻镜头却对准了白逸辰煞白的脸。
“怎么了?”江屿的声音带着刚醒的沙哑,却很快绷紧,“梦到什么了?”
白逸辰张了张嘴,喉咙干得发疼。他看着江屿手里那张林晚的照片——照片里她抱着旧书,眼镜片反射着光,像个干净的信使。可梦里她的脸、疤脸的话、红木屋里的包装纸……像无数根针,扎得他指尖发麻。
“林晚……”他终于挤出声音,每个字都像从牙缝里磨出来的,“她是疤脸的外甥女。棚户区的王大爷,可能也是她故意引我们去见的。”
江屿的手指猛地一颤,相机差点从手里滑落。他低头看着照片,屏幕的光映在他眼底,把那点刚泛起的温度冻成了冰。“罐头厂的地址……” “是陷阱。”白逸辰攥紧拳头,指节泛白,“冷库,银灰色面包车,全是她编的。她想让我们往里面跳,好抢相机、烧证据。”
仓库里只剩下吊扇的转动声。江屿突然把相机里的照片删了,一张不留。“我早该发现的。”他说,声音冷得像仓库角落的铁架,“她太‘刚好’了——刚好在菜市场出现,刚好知道王大爷,刚好能拿出地图……”
白逸辰看着他紧绷的侧脸,突然想起在林晚书摊前,江屿难得柔和的语气。原来那些信任,从一开始就是精心布置的网。
“那现在怎么办?”白逸辰问,此刻觉得浑身都在疼,比将来阴雨天的旧伤更甚——那是被信任的人从背后捅了一刀的疼。 江屿没说话,只是把相机挂绳重新缠在手腕上,一圈,又一圈,缠得像个解不开的结。“去罐头厂。”他突然开口,眼底闪过一丝冷光,“但不是按她说的走。”
“你疯了?”
“她以为我们会去冷库。”江屿的指尖在相机包上敲着,节奏快得像在算什么,“那我们就反着来——去她没提过的罐头厂主楼。如果疤脸真在烧账本,绝不会放在人人都能猜到的地方。”
白逸辰看着他,突然笑了,笑得有点涩:“行。不过这次换我来——我控梦去主楼探路,你在外面接应。要是我在梦里被她发现……”
“不会的。”江屿打断他,声音很稳,“你从老太太梦里带出来的药盒、我拍到的棚户区假药、还有她故意漏的‘线索’……这些加起来,才是真正的证据链。她想让我们掉进陷阱,那我们就把陷阱变成她的坟墓。”
窗外的天快亮了,第一缕光透过气窗照进来,落在两人交握的手上。白逸辰知道,接下来要走的路,比菜市场的圈套更危险。但他不怕——因为身边这个人,即使被谎言伤过,也能在废墟里找出真相的碎片;即使镜头里的信任碎了,也能重新举起相机,对准最黑暗的地方。
就像江屿说的,他们不是在跳陷阱,是在拆网。用镜头,用控梦,用两个十七岁少年能握住的所有力量,把那张藏在旧书和微笑后面的网,彻底扯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