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在死寂中粘稠地流淌。卧室的门紧闭着,将我与外面那个刚刚发生剧变的世界隔开。我背对着门站着,身体僵硬得像一块木头,指尖冰凉,甚至感觉不到自己的心跳。
刚才被熙旺扶进来时,他手上的温度似乎还残留在我冰冷的胳膊上。他的声音沙哑得厉害,他说:“阿瑾……乖…你在这里等等哥哥。”
然后门就在我身后关上了。
我不敢动,也不敢回头。所有的感官似乎都聚焦在门外,试图捕捉任何一丝声响,却又恐惧着可能听到的任何声音。
傅隆生……死了?
这个念头像幽灵一样在我空洞的脑海里盘旋,却无法落到底。它太巨大,太不真实,像一场荒诞的噩梦。那个掌控了我十几年人生,像一座无法逾越的大山一样压在我和所有人头顶的男人……就这么……没了?被一颗子弹,如此轻易地、彻底地终结了?
我真的……自由了?
这个词冒出来的时候,没有带来任何喜悦或解脱,反而引发了一阵更深沉的、令人恐慌的空虚。像是一直被铁链紧紧束缚着的人,突然有一天链子断裂了,却发现自己早已忘记了如何站立,如何行走。
那我该做什么?
我能去哪里?
世界那么大,可我似乎没有一个可以称之为“去处”的地方。这么多年,我活着的目的似乎就是为了取悦傅隆生,为了在他制定的规则下艰难求生,为了躲避熙蒙的侵扰,甚至后来,还掺杂了那么一点点对熙旺那不可靠的、微弱希望的期盼。
现在,最大的恐惧源消失了。一直束缚着我的牢笼,似乎突然打开了门。
可是,站在敞开的门口,我却感到一阵天旋地转的茫然和失重。被囚禁得太久,久到我甚至已经想象不出笼子外面的世界是什么样子,久到我连“自由”该如何使用都忘记了。
外面隐约传来一些细微的动静,像是拖拽重物的摩擦声,压低的交谈声。是熙旺和……熙蒙?他也来了吗?他们在处理……“那里”。
— — —
门外,客厅。
血腥气尚未散去,浓郁得令人作呕。
熙旺一动不动地站着,像一尊被冻结的雕像,垂在身侧的手依旧紧紧攥着那把手枪,指节泛白。他的目光空洞地落在前方某处,却又似乎什么也没看,只是沉浸在那巨大冲击后的余波里,脸色是一种失血般的苍白。
脚步声从门口传来,急促而凌乱。
熙蒙冲了进来,他苍白的脸上带着一丝匆忙赶路的潮红和难以掩饰的焦灼。然而,当他看清客厅内的景象时,脚步猛地顿住,所有的表情瞬间凝固在脸上。
他的目光先是难以置信地扫过地板上那摊迅速扩大的、暗红色的血泊,以及血泊中那个曾经象征着绝对权力、此刻却毫无生气地躺在那里的身影——傅隆生。
随即,他的视线猛地转向如同石像般伫立的熙旺,快速上下扫视了他一遍,似乎在确认他是否受伤。
短暂的、令人窒息的沉默后,熙蒙的声音响起,压得极低,带着紧绷:“她呢?”
熙旺的眼睫颤动了一下,仿佛被从某个深沉的梦魇中惊醒。他没有看熙蒙,目光依旧没有焦点,只是极其缓慢地、几乎是机械地开口,声音干涩得像是砂纸摩擦:“很安全。在卧室。”
熙蒙似乎微微松了口气,紧绷的下颌线放松了些许。他没有再追问细节,也没有去看那扇紧闭的卧室门。他的目光重新落回地板上那片狼藉,眼神变得复杂难辨,有震惊,有一丝快意,但更多的是一种沉重的、面对既成事实的凛然。
兄弟二人就这样沉默地并肩站着,相隔几步距离,共同面对着他们父亲冰冷的尸体和这彻底无法回头的局面。空气中弥漫着血腥、硝烟和一种命运骤变后的巨大空茫。几分钟,或许只有几十秒,时间失去了意义。
最终,熙蒙深吸了一口气,率先打破了这死寂。他侧过头,看向熙旺,眼神已经恢复了惯有的冷静和决断,甚至带着一种破釜沉舟后的冷酷。
“哥,”他开口,声音平稳了许多,“事已至此。”
熙旺终于缓缓转动眼珠,看向他。
熙蒙迎着他的目光,继续说道,语速快而清晰:“你处理这里。我处理外面。”他意指明确——熙旺负责清理现场,处理傅隆生的尸体;而他,则去处理外面可能存在的眼线、监控,以及所有需要抹去的痕迹,确保这条弑父之路不会被任何人发现。
分工明确,如同他们以往无数次“合作”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