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八）自由

门外那些令人不安的细微声响——拖拽的摩擦声，压低的指令，某种液体泼洒的声音——不知何时，彻底消失了。

死一般的寂静重新笼罩下来，甚至比之前更加沉重，压得人耳膜发胀。我依旧僵硬地背对着门板，连呼吸都放得极轻，仿佛害怕惊动什么。

“咔哒。”

门锁被轻轻拧开的声音在这寂静中显得格外清晰。

门被推开，熙旺走到我的面前。他身上似乎换了一件深色的衣服，看不出任何异样，但一种淡淡的、混合着清洁剂和某种无法言喻的冰冷铁锈气的气息，还是若有若无地萦绕在他周围。他的脸上依旧没什么血色，但那种空洞和惊惶已经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度疲惫下的、异样的平静。

他没有多说一句话，一只手环住我的腰，将我有些发软的身体稳稳扶住。

“阿瑾，”他的声音低沉，“我们该走了。这里不安全了。”

我张了张嘴，喉咙干涩得发不出任何声音。疑问、恐惧、茫然……无数情绪堵在心口，却一个字也问不出来。我只是愣愣地看着他近在咫尺的、带着倦意的侧脸。

然后，他另一只手抬起来，一块带着轻微甜腻气味的软布轻轻覆上了我的口鼻。

我的意识迅速褪去，像当初被带来这里一样。

……

恢复意识时，首先感受到的是身下过于柔软的被褥触感，以及空气中陌生的、属于高级酒店的淡雅香氛。

我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完全陌生的环境——奢华却冰冷的酒店房间天花板，巨大的落地窗外是璀璨却陌生的城市夜景。

我下意识地动了动手腕。

空的。

那种熟悉的、冰冷的金属束缚感……消失了。

我难以置信地抬起双手，反复看着自己光洁的手腕，那里只剩下一点点几乎看不见的、早已愈合的浅色痕迹。一种奇异的感觉涌上心头，像是失去了某种沉重的依托，又像是……真的触碰到了“自由”的边缘？

“醒了？”

一个声音从旁边传来。

我循声望去。

熙蒙坐在不远处的沙发上，腿上放着一台超薄的笔记本电脑，屏幕幽光映着他苍白而专注的脸。他合上电脑，站起身，朝床边走来。

他走到床边，没有立刻坐下，而是就那样站着，仔仔细细地将我从头到脚看了一遍。

确认我任何地方都无事后，他才微微倾身，双手撑在床沿，看着我开口，语气故作轻松：“感觉怎么样？哥去处理最后那些麻烦事了，等他回来，咱们就一起走。”

他的声音将我拉回现实。走？去哪里？

“……去哪？”我的声音沙哑微弱，带着刚醒来的迷茫和警惕。

熙蒙闻言，嘴角勾起笑意。他伸出手，冰凉的指尖轻轻抚上我的脸颊，然后滑到我的耳廓，带着一种令人不适的亲昵和占有欲。

“去一个……”他微微压低声音，语调蛊惑，“只是瑾瑾的地方。”

只是瑾瑾的地方？这句话像蜜糖，又像陷阱。

我看着他近在咫尺的眼睛，那里面恢复了熟悉的那种疯狂的、炽热的光芒。我往后缩了缩，避开他的触碰，声音虽然微弱却带着一丝坚持：“我要自由。”

“自由？”熙蒙低低地笑了一声，他俯下身来，双手捧起我的脸，强迫我看着他。

“瑾瑾，”他的声音放得极柔，“外面的世界，和你想象的不一样。你一直没有真正出过门，你现在甚至都不知道如何用手机支付，看不懂导航，分不清东南西北。这样的你，要怎么‘自由’？”

他的话像冰冷的针，精准地刺破了我刚刚萌生出的、对“自由”那虚幻的憧憬，露出底下苍白无力的现实。我咬住嘴唇，一种难堪和无力感席卷而来。他说得对，我甚至不知道该如何开始“自由”的生活。

看到我迷茫的眼神，熙蒙的语气更加柔和，带着一种近乎催眠的蛊惑力。他拇指的指腹轻轻抚开着我的下唇。

“瑾瑾乖，”他低声说，气息几乎喷在我的脸上，“等去了新的地方，让哥哥们慢慢教你。教你所有你不会的，给你所有你想要的。你就可以……得到你想要的一切。”

他的声音越来越低，越来越充满诱惑，仿佛编织着一张华丽而危险的网，等待着猎物心甘情愿地坠入。

“一切……”我无意识地重复着这个词，眼神有些涣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