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年7月 便利店
冰柜冷气散出,把不知道在想什么的许杨拉回现实,十七岁的余星礼撩开门帘走了进来,手上拿着两罐冒着寒气的菠萝啤,贴上许杨左手的伤口:“上哪儿弄的?”少年勾着拉环
“学霸也打架吗?”余星礼突然俯身,呼出的气息打在许杨的手腕上“疼不疼?”许杨像被烫着了一样猛地缩手,却被余星礼抵在冰柜门上困住“躲什么,你打架时的狠劲儿呢?”
余星礼没等他说话,只喝着饮料吐槽“咋这么不要命呢…”再把另一瓶递给许杨
也没人回答,就都安静的喝着饮料
6:50分
店外的天空炸开一道亮光,随之而来的,是轰隆的雷声。门帘被风掀起,余星礼扔掉空罐,拽着许杨:“走”
“去哪”许杨没动
“我家”余星礼又拽了一把,这才把人拽走
“去你家干嘛?”
两人快步往公交站走着
余星礼回头看他“你这一身伤的回去,会被骂的,去我家住吧”
刚到站雨就下了下来,车站的雨棚下,两个少年腻歪的挤在一块儿
末班车空荡,车窗上雨痕划过
余星礼把车窗推开一条缝,风夹着雨丝灌进来,吹得他眯起眼。
“你打架,是因为他们说你是‘没妈的小孩’?”
许杨的指尖在膝盖上敲了一下。
“……嗯。”
余星礼点点头,不再追问。
公交车急刹,许杨的身体惯性前倾,额头差点撞上椅背。
余星礼伸手,用两根手指勾住他的后衣领,把人拽回来。
“别撞傻了,”他说,“本来就够傻。”
“成符路,到了…”
两人在这里下了车,雨还不停的下着,
“怕不怕淋雨?”余星礼问道
“不怕”
于是两个少年手拉着手冲出雨棚,一路向家飞奔,溅出的水滴都是自由的
他们高兴得向前,脸上是止不住的笑容,这场雨中的狂欢,以抵达小区结束
老小区,六层,没电梯。
楼梯间声控灯坏了,余星礼打开手机电筒,光柱扫过斑驳的墙皮,停在502的门锁上。
钥匙插进去,转两圈,门开。
一股久无人住的灰尘味扑面而来。
余星礼弯腰从鞋柜里翻出一次性拖鞋,扔给许杨:“新的。”
客厅很小,沙发罩着白色防尘布
余星礼把防尘布一把掀了,灰尘在灯光里飞舞。
“坐。”他说,“我去找药箱。”
余星礼蹲在马桶盖前,把碘伏、纱布、医用胶带一字排开。
许杨站在门口,湿衣服贴在身上
“脱。”余星礼说。
许杨没动。
余星礼抬头,灯光在他睫毛下投出一小片阴影:“要我帮你?”
许杨这才慢吞吞地解开校服纽扣,一粒,两粒……
锁骨下方有一块淤青,边缘泛着紫红
余星礼用棉签蘸了碘伏,轻轻按上去。
许杨的喉结滚了一下。
“疼就说。”
“……不疼。”
“撒谎。”
棉签重重一按,许杨的背脊猛地弓起,逗的余星礼一阵嘲笑
“不是不疼吗?”
许杨有些恼怒,垂着头,催促他快点
过后,许杨穿上了余星礼的T恤,大了一号儿,领口松垮,看得见的,是锁骨上的创口贴
雨停了,空气里有泥土和铁锈的味道。
余星礼推开落地窗,走到阳台上,双手撑在栏杆上,往下看。
许杨跟出来,站在他半步之外。
楼下路灯的光晕里,积水映出两个人的倒影,一个高一个矮,一个左一个右
“我小时候,”余星礼说,“每次下雨,就搬个小板凳坐这儿,看雨点砸在水洼里。”
他顿了顿,“我妈走的那天,也下雨。”
许杨侧头看他,睫毛上还沾着水汽。
“她怎么走的?”
“跳楼。”余星礼的声音很轻,生怕惊动什么,“就在对面那栋楼。”
他抬手指了指,指尖在空气里划出一道看不见的线。
许杨的左手无意识地攥紧了栏杆,指节发白。
9:45分
许杨打算离开了,反正伤也消毒包扎了,没大问题就不用再呆了,却被余星礼拦下
“干嘛”
“在我这儿睡吧,明天再回去,正好明天你的衣服才干”
“……”
“好了,走吧”他勾肩搭背的把许杨拉进屋
余星礼的卧室很小,一张单人床,一个书桌,一个衣柜。
许杨站在门口,有些局促。
余星礼从衣柜里抱出一床薄被,扔给他:“你睡床,我睡地板。”
许杨没接:“……一起吧。”
“不怕我?”余星礼挑眉
得到了许杨不明所以的反问:“怕什么?”
余星礼笑了,把被子扔到床上,自己也跟着倒下去,四肢摊开,像一个人形大字。
许杨小心翼翼地躺在他身侧,两人之间隔着一拳的距离。
灯关了,窗帘没拉严,月光从缝隙里漏进来,落在余星礼的喉结上。
许杨听见自己的心跳,一下,一下
余星礼翻了个身,背对他,声音闷在枕头里:“晚安,学霸。”
许杨盯着天花板,轻声答:“晚安。”
梦里,许杨又回到那片水池,水从四面八方涌来,灌进鼻腔、口腔、肺叶。
他挣扎,却抓不到任何东西。
一只手突然握住他的手腕,把他从水里拽出来。
他猛地睁眼,黑暗里,余星礼的脸近在咫尺。
“做噩梦了?”余星礼的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
许杨的额头全是冷汗,贴在枕头上
余星礼没等他回答,直接伸手把他搂进怀里,手掌按在他后颈,一下一下地顺。
“没事了,”他说,“我在。”
许杨的鼻尖抵着他的锁骨,闻到淡淡的洗衣粉味
他闭上眼,听见两个人的心跳,慢慢重合在同一个节拍上。
醒来时,余星礼还在睡。
他的手臂横在许杨腰上,许杨轻轻挪开身上的手臂,下床,走到阳台上。
雨后的空气冷冽,他深吸一口,胸腔里那股淤塞感似乎散了些。
余星礼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早。”
许杨回头,看见他倚在门框上,头发乱糟糟的,T恤领口歪到一边,露出锁骨上的牙印——
那是昨晚噩梦时,许杨无意识地咬上去的。
两人对视,谁也没说话。
直到余星礼咧嘴一笑,露出两颗尖尖的虎牙:“学霸,今天迟到,还记我吗?”
许杨也笑了
“看你表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