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江声如诉
1999 年,上海老城厢。
弄堂尽头有家“橹声”小卖部,门楣上褪色的红漆写着“烟酒糖果、电话代打”。店主王德发早年跑船,瘸了一条腿,却能把整条黄浦江的水位背得滚瓜烂熟。他儿子王橹杰每天放学先把书包往柜台一扔,再帮父亲把空啤酒箱搬到后门口。
那天傍晚,巷口传来警笛声,王橹杰抬头,看见一个穿蓝白校服的男孩被父亲拽着往前走。男孩细长的手腕上缠着纱布,血渗出来,像描了一道红线。
“陈副队长,又抓你儿子了?”王德发叼着牙签打趣。
“偷了家里的枪套,差点把同学脑袋开瓢。”陈海把男孩搡进小卖部, “帮我看十分钟,我得回局里补份材料。”
男孩靠在柜台边,睫毛在夕阳里投下一排细碎的阴影。王橹杰递给他一根盐水棒冰,男孩撕开包装,先咬了一小口,然后把棒冰贴在纱布上,冻得龇牙咧嘴。
“我叫陈奕恒。”
“王橹杰。”
“你爸为什么给你起这个名字?”
“生在船上,摇橹的声音最好听。”
陈奕恒舔着棒冰,忽然说:“我名字的‘奕’是‘盛大’的意思,可我家里一点都不盛大。”
警笛再次远去,巷口留下半片残阳。两个少年并肩坐在门槛上,影子被拉得很长,像两条尚未交汇的河。
第二章 暗礁
2005 年,浦江对岸的陆家嘴灯火通明,像有人把碎钻撒进江里。
王橹杰 19 岁,白天在财经大学旁听会计课,夜里在舅舅的报关行做假账。陈奕恒 17 岁,父亲升任缉私局副局长,他却成了地下拳馆的记分员,每场黑拳抽水 3%。
第一次合作,是替一批越南走私硬盘“洗单”。陈奕恒把货藏在残障学校的旧钢琴里,王橹杰用假公章做出“慈善捐赠”的批文。事成后,两人在南浦大桥下的夜宵摊分钱。
陈奕恒把一沓美元卷成望远镜,对着月亮:“我妈下周透析,钱又不够了。”
王橹杰把啤酒瓶磕开,递给他:“那就多赚几次。”
风吹皱江面,月亮像一块碎了的镜子。没人注意到桥下漂着一只死猫,毛被油污黏成一缕一缕。
第三章 潮汐
2007 年,陈奕恒母亲去世。葬礼那天,雨下得很大,殡仪馆的屋檐下站满穿便衣的警察——一半是陈海的同事,一半是来盯走私案子的。
王橹杰撑一把黑伞,远远看着。陈奕恒跪在灵堂前,背脊挺得笔直,像一根将断未断的桅杆。最后仪式结束,他起身时踉跄了一下,王橹杰冲过去扶住,却被他反手扣住手腕。
“我妈最后一句,是问我能不能考大学。”陈奕恒的声音哑得几乎听不见,“可我连高考报名费的零头都拿不出来。”
那天夜里,他们把骨灰盒放在南浦大桥中央隔离带。陈奕恒爬上路灯杆,把母亲的遗照绑在最亮的那盏灯下。
“让她看看这条江,看看我以后会去哪儿。”
王橹杰在下面望他,雨水顺着脖子流进领口,像一条冰冷的蛇。
第四章 漩涡
2010 年,王橹杰大学毕业,拒绝舅舅安排的“正经工作”,自己开了家进出口公司,挂羊头卖狗肉。陈奕恒成了“水客”头目,专门把高档手表绑在大腿上带进关。
两人租下外滩一栋老公寓的顶层,屋顶有半圆形露台,可以看见整条黄浦江。夜里,他们把装满现金的旅行袋摊在地板上,像两个在沙滩上堆城堡的孩子。
“再干三年,收手。”王橹杰数着钱,声音轻得像梦话。
“三年太久。”陈奕恒用打火机点燃一张美元,火苗舔上指尖,他却不松手,“我妈等不了,我也等不了。”
火光里,他手腕上那道旧疤被映得鲜红,像一条重新裂开的伤口。
第五章 暴风眼
2012 年,陈奕恒在金三角接下“大单”——替缅甸毒枭洗 2.3 亿美金。王橹杰查过账,发现这笔钱沾了 17 条人命,其中一个是云南 13 岁的“骡子”女孩。
“退单。”王橹杰第一次用命令的语气。
“退不了。”陈奕恒把枪拍在桌上,“对方绑了陈海,我爸。”
那年 8 月,清迈码头,枪战持续了 47 秒。陈奕恒亲手把毒枭的儿子推下游艇,子弹穿过少年的太阳穴,血浆溅在他睫毛上。
陈海获救,却在回国途中突发心梗离世。陈奕恒成了红色通缉令上的“主犯”,王橹杰被舅舅软禁在崇明岛,对外宣称“精神崩溃”。
夜里,王橹杰用牙刷柄磨断窗栏,游过一条涨潮的河,在公路拦下一辆运猪车。
“去曼谷。”他说,“找陈奕恒。”
第六章 断流
2013 年,曼谷水牢。
王橹杰花光最后一笔积蓄,终于隔着铁栏看见陈奕恒。他瘦了 20 斤,左脸一道新疤,从眉骨裂到嘴角,像被人用斧头劈开。
“我杀了人。”陈奕恒第一句话。
“我杀了很多人。”第二句。
探视时间 15 分钟,王橹杰用 10 秒握住他的手,用剩下的 14 分 50 秒说了一个字:
“逃。”
越狱计划在雨季执行。那天夜里,雷暴淹没湄公河上游的枪声。陈奕恒中弹,从 30 米高的悬崖坠入激流。王橹杰跟着跳下去,却只抓住一只被子弹打穿的银戒指。
戒指内侧刻着他们名字的缩写:W& C。
第七章 枯潮
2014—2020 年,王橹杰回到上海,把公司卖给舅舅,用全部所得成立“奕恒慈善基金”,专门救助跨境被拐儿童。
每年 12 月 24 日,他会去北海道函馆,在雪场最高的缆车站挂一张卡片:
“C. 第 X 年,雪依旧很大。”
2021 年,他在雪场遇见一个女孩,眉眼像极那个 13 岁的云南“骡子”。女孩递给他一张照片——2012 年的清迈夜市,陈奕恒蹲在路边,给一个小女孩买草莓糖葫芦。
“我哥说,如果你还记得他,就把这张照片寄给你。”
照片背面有一行字:
“如果雪能覆盖所有血迹,我们就回家。”
王橹杰把照片揣进胸口,在雪地里躺了一夜。第二天清晨,工作人员发现他无名指上戴着那枚被子弹打穿的戒指,雪水浸透了整只手,像结了冰的镣铐。
第八章 回浪
2023 年,王橹杰 37 岁,鬓角有了零星白发。
基金会的年度发布会上,有记者提问:“王先生,您个人为何坚持不婚?”
他望着镜头,声音平静得像深夜的江面:
“我答应过一个人,要带他看雪,雪没看完,人没回来。”
发布会结束,他一个人开车到南浦大桥。桥下货轮鸣笛,像很多年前的某个夜晚。
他从怀里掏出那张 2007 年的老照片,点燃。火光照亮少年们的脸,照亮桥下漂过的一只白色塑料袋,像一具小小的、透明的棺材。
灰烬被风吹散,落在江里,瞬间不见踪影。
王橹杰把戒指摘下,轻轻抛进黄浦江。
“陈奕恒,”他说,“雪看完了。”
江水翻滚,没有回应。
尾声
2024 年 12 月 24 日,北海道函馆。
雪场缆车停运检修,山顶空无一人。
王橹杰在雪地里插下一支草莓糖葫芦,糖衣被风吹得沙沙响,像有人踩着雪走近。
他回头,身后只有漫天大雪,和一条被脚印覆盖又迅速填平的、浅浅的痕。
——全文完——
作者嗯对
作者这篇写完我就要释怀了
作者小哼哼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作者我是因为王橹杰和陈奕恒上的楼,虽然现在已经转为王橹杰甜唯了,但现在陈奕恒发生这样的事,我还是接受不了的,想了很久那就用这篇文来结束这段感情吧
作者希望各位不要介意,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