凯的话如同一块巨石投入死水，在聚言地激起了滔天巨浪。
“源核？！” “凯·厄斯！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让一个上层人，一个携带虹瞳毒焰的异族，接触圣物？这是亵渎！” “连我们中最资深的守护者都只能在特定仪式中感受其微光！他会被撕碎的！”
长老们，尤其是瓦克，几乎是在咆哮。就连老莫格也瞪大了他的机械义眼，张大了嘴巴，半天合不拢。周围的战士们更是握紧了武器，看向埃兰的眼神充满了前所未有的警惕和敌意，仿佛他瞬间变成了比诺顿的机械更可怕的存在。
源核。这个词再次出现，却带来了远超之前的剧烈反应。它显然不仅仅是“古老的传说”，而是守护者文明中极其神圣、强大且危险的核心秘密。
埃兰自己也处于极度的震惊中。他不明白凯为什么要提出如此惊人且看似对他毫无好处的建议。接触一个听起来就无比危险的东西？在他刚刚失去手臂、精疲力尽的时候？
大祭司安珀拉抬起了手，无形的威压瞬间让骚动平息下来。她的乳白色“目光”第一次完全聚焦在凯身上，那没有瞳仁的眼眸仿佛要看穿他的灵魂。
“厄斯之子，”她的声音空灵而严肃，直接在凯和埃兰的脑海中响起，带着前所未有的重量，“解释你的请求。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源核的低语，既是启示，也是考验。无数强大的守护者在其面前迷失了自我，化为疯狂的孢子聚合体。你为何认为他能承受？又为何认为这是必要的？”
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到凯身上。他站得笔直，尽管脸色依旧苍白，背后的伤口还在隐隐作痛，能量也远未恢复，但他的眼神却异常坚定。
“大祭司，各位长老。”凯的声音清晰而冷静，他环视众人，最后目光与埃兰震惊的眼神短暂交汇，“我提出这个请求，并非出于轻率，更非背叛族群的信仰。”
他深吸一口气，继续说道：“正如我所汇报，我们遭遇了活性孢子风暴。在最危急的关头，为了抵挡风暴，我动用了‘血脉标识’。” 提到这个词时，几位长老的脸色微微一动。
“然而，即便动用了标识的力量，护盾依然破碎了。因为埃兰工程师体内的能量，与我的能量，与风暴的能量，产生了一种无法控制的相互吸引和冲突。他就像一块磁石，不仅吸引诺顿的机械，也可能吸引深渊本身最狂暴的一面。”凯的话语引起了阵阵低语。
“但是！”他提高了音量，压过议论声，“也正是这种奇特的联系，在之后救了我们。我们发现，我们彼此的能量接触，可以中和掉对方身上最致命的伤害——我指的是能量层面的创伤。他的‘虹瞳毒焰’缓解了我的能量反噬，而我的‘孢光’似乎也净化了他体内残余的锈蚀病毒素。”
这个消息让众人再次哗然。连安珀拉的眉头都微微蹙起，似乎在感知和验证这个说法。
“诺顿的威胁迫在眉睫。他不仅想要掠夺我们的资源，毁灭我们的家园，他更可能已经察觉到了源核的存在，甚至可能知道了埃兰的特殊性。”凯的目光变得锐利，“我们不能再被动防御，也不能再因为恐惧而固步自封。埃兰工程师，他是一把不可控的双刃剑，但同时，他或许也是我们唯一能解读源核低语、理解诺顿真正目标、甚至找到反击方法的关键！”
他转向长老会，语气近乎恳切，却又带着战士的决绝：“我知道风险。但我亲眼所见，亲身所历。他不是诺顿的武器，他是诺顿体系的受害者，也是一个意外的变量。请求长老会和大祭司，给他一个机会，也给我们所有人一个机会。让源核来做出最终的裁决——是接纳，还是排斥。这远比我们在这里无休止的争论和猜疑更有意义。”
聚言地再次陷入沉寂。凯的话语掷地有声，将埃兰的存在直接拔高到了关乎族群存亡的战略层面。
瓦克长老脸色铁青，但他似乎一时也找不到强有力的理由来反驳凯的逻辑——一种基于实战经验和巨大风险换来的逻辑。
所有人的目光最终都投向了大祭司安珀拉。她才是最终的决定者。
安珀拉沉默了很久，她的“目光”在埃兰和凯之间来回移动，仿佛在读取他们能量场中残留的信息，评估着那场风暴留下的每一丝印记。空气中的孢子似乎都停止了飘动，等待着她的宣判。
终于，她缓缓开口，声音带着一种深沉的、仿佛来自深渊本身的回响：
“古老的预言曾提及，当虹瞳的阴影与孢光的本质剧烈碰撞之时，通往源核的道路将会在毁灭与重生的夹缝中显现。”她的“目光”定格在埃兰身上，“埃兰工程师，你带来了风暴，也置身于风暴之眼。你的命运，已与幽烬深渊紧密交织。”
她微微抬起头，面向所有长老和居民。
“凯·厄斯之子的请求，虽冒险，却并非毫无智慧。恐惧无法阻挡诺顿的脚步，封闭无法带来真正的安全。”她的声音变得庄严肃穆，“我以孢光庇护地大祭司之名决定：允许埃兰工程师，在凯·厄斯之子全程护卫及长老会监督下，于下一次孢子沉寂期，尝试接触源核外围的低语区。”
“大祭司！”瓦克还想反对。
“此决定已定，瓦克长老。”安珀拉的语气不容置疑，“准备仪式。严密封锁消息。这将是我们对诺顿野心的第一次主动窥探，也可能…是我们自我救赎的开始，或者终结。”
决议已下。长老们神色各异地散去，开始忙碌地准备。战士们依旧警惕，但看埃兰的眼神多了一丝复杂的好奇和敬畏。
凯松了一口气，身体微微摇晃了一下，背后的伤痛和能量透支再次袭来。
埃兰上前一步，下意识地想扶住他，却被凯抬手阻止了。
“你需要休息，埃兰工程师。”凯的声音恢复了之前的些许距离感，但似乎不再那么冰冷，“接下来你要面对的，远比风暴和机械更…难以预测。做好准备。”
他看着埃兰空荡荡的左肩，补充了一句：“老莫格会想办法给你弄个临时替代品。至少让你能保持平衡。”
说完，他在另一位战士的搀扶下，向医疗区走去。
埃兰独自站在聚言地中央，感受着周围投来的各种目光，心中充满了巨大的不确定性、一丝微弱的希望，以及沉甸甸的压力。
源核…那究竟是什么？等待他的，会是答案，还是毁灭？
幽烬深渊的微光在他周围闪烁，低语着无人能懂的古老秘密。
（第六章 下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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