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撤退！立刻撤退！”瓦克长老的吼声在剧烈震荡、晶体不断崩落的洞窟中回荡，充满了惊惶。强大的能量乱流甚至干扰了通讯，他的声音断断续续。
凯挣扎着想爬起来，却又是一口鲜血咳出，源核的狂暴脉冲对他这个纯正的守护者造成了更直接的能量反噬，他手臂上的纹路明灭不定，如同风中残烛。他看向埃兰，金色瞳孔中第一次流露出近乎绝望的神色——他低估了源核对“异质”能量的反应强度，也高估了埃兰的承受能力，更是引发了灾难性的后果。
埃兰的情况同样糟糕。源核那充满痛苦和愤怒的尖鸣直接冲击着他的大脑，无数混乱的幻象和声音几乎要将他的意识撕碎。左肩的连接处传来撕裂般的剧痛，“锈骨”手臂内的孢浆能量与源核的狂暴能量产生剧烈冲突，那根化石骨杆变得滚烫，仿佛随时会炸开。
但就在这濒临崩溃的边缘，埃兰脑海中却异常清晰地回荡着那一刻感知到的、源自核深处的巨大痛苦。
它不是要毁灭他们。 它本身正在被伤害。
这个念头如同黑暗中划过的一丝微光。
“凯！”埃兰用尽全身力气嘶吼，声音被能量的咆哮几乎淹没，“它不是攻击！是痛苦！它在示警！或者…它在求救！”
凯猛地一愣，难以置信地看向埃兰。求救？源核？这想法太过荒谬，几乎颠覆了所有守护者的认知！源核是深渊的心脏，是力量的源泉，是神圣而近乎永恒的存在，怎么会…
又是一道更强的能量脉冲袭来！整个洞窟顶部的巨大水晶发出不堪重负的断裂声，眼看就要彻底坍塌！
没有时间犹豫了！
凯一咬牙，做出了一个极其大胆、近乎本能而非理智的决定。他猛地扑向埃兰，不是攻击，也不是防御，而是用自己重伤的身体作为屏障，同时将他那黯淡荧光的手，死死按在了埃兰左肩那根滚烫的“锈骨”手臂上！
“相信我！”凯对着埃兰嘶吼，也对着那狂暴的源核嘶吼，更像是对着自己体内沸腾的守护者之血嘶吼，“试着感受它！不是对抗！是…连接！像我们之前做的那样！”
埃兰瞬间明白了凯那疯狂的想法！他是要再次利用他们之间那种诡异的“湮灭与共生”反应，但这一次，目标不是彼此，而是试图与暴走的源核建立一道微弱的、中和的桥梁！
这无异于在火山口试图用一根铁丝疏导岩浆！
但这是唯一的机会！
埃兰闭上眼，放弃了一切抵抗，强迫自己那被冲击得七零八落的意识，去捕捉、去迎合凯通过接触传递过来的、那微弱却坚韧的孢子能量。同时，他将自己体内所有残存的、属于虹瞳的、属于锈蚀病的、甚至属于他自身灵魂的能量，毫无保留地释放出来，通过“锈骨”手臂这个蹩脚的导体，与凯的能量交织在一起。
冰与火再次猛烈碰撞！极致的痛苦在两人之间炸开！埃兰感觉自己的神经正在被寸寸烧毁又冻结，凯则浑身剧震，背后的伤口再次崩裂，鲜血浸透了衣物。
然而，奇迹般的，当这两股截然相反却又因无数次意外接触而产生某种诡异协调的能量，融合成一股混沌不明的、极不稳定的能量流，并尝试着向外延伸，触碰到源核那狂暴的能量场边缘时——
那尖锐的、撕裂般的鸣响，突然出现了一个极其短暂的停顿。
仿佛一个因剧痛而疯狂咆哮的巨人，突然被一个微弱却精准的触碰按中了某个关键的痛处，出现了一瞬间的愣怔。
就是这一瞬间！
源核那狂暴的能量洪流出现了一丝微不可查的缝隙，一股更加古老、更加深沉、被痛苦和愤怒掩埋的核心波动，如同深水炸弹般猛地扩散开来！
这一次，不再是混乱的画面和声音。
埃兰和凯的意识，仿佛被这股波动猛地拽入了一个无尽的漩涡，瞬间穿越了时空！
他们“看”到了：
无尽的远古，幽烬深渊并非如此。那时的孢光温暖而纯净，源核如同巨大的、温和的太阳，沉睡在深渊最深处，它的能量滋养着万物，与守护者先祖和谐共生。
然后，是撕裂大地般的剧变！并非自然演变，而是来自“上方”的、冷酷的入侵！巨大的、如同山脉般的金属钻探装置，粗暴地穿透岩层，试图寻找并抽取源核的能量！那金属的风格…像极了镜光之城的科技，却又更加古老、更加蛮横！
源核被激怒、被创伤！它本能地反击，狂暴的能量喷发摧毁了入侵者，但也改变了整个深渊的环境，孢子变得活跃而危险，形成了如今的幽烬深渊。而那些入侵者的残骸，有的被深渊吞噬同化，有的则…成为了镜光之城最初的建造基础和科技启蒙？
诺顿并非第一个窥视源核力量的人！他只是继承了某个古老而贪婪的遗志！他的研究，他对深渊的掠夺，他利用虹瞳能量进行的实验，都是在重复历史，并且因为更“先进”的技术而更加致命！他甚至在无意中，或者有意识地，不断刺激着源核那古老的伤口！
源核的痛苦和愤怒，源于此！它对埃兰身上那与远古入侵者同源、却又被诺顿扭曲加深的“虹瞳毒焰”的反应如此剧烈，也源于此！
幻象戛然而止。
源核似乎耗尽了这短暂清醒的力量，那痛苦的暗红色光芒再次开始积聚，但那股毁灭性的能量爆发却奇异地停滞了，仿佛在…观察？或者说，它在消化刚才通过那两个渺小个体传递回来的、关于它自身痛苦根源的信息？
洞窟的震荡渐渐平息，虽然能量依旧极不稳定，但至少不再有立即坍塌的危险。
通道口的瓦克和长老们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的一幕，完全无法理解发生了什么。他们只看到凯和埃兰以一种近乎自毁的方式接触后，那暴走的源核竟然…奇迹般地缓和了下来？
凯和埃兰同时脱力，瘫倒在地，剧烈地喘息，仿佛刚从溺水的深渊中挣扎出来。两人都身受重伤，能量濒临枯竭，但他们的眼神却充满了前所未有的震惊和明悟。
他们共享了那个可怕的、足以颠覆两个世界认知的秘密。
“快！把他们带出来！”瓦克长老最先反应过来，焦急地命令道。战士们这才小心翼翼地冲进逐渐稳定的洞窟，将几乎无法动弹的两人抬了出去。
沉重的菌丝金属大门再次关闭，将源核那依旧不稳定、却不再充满立即毁灭意的低语隔绝在内。
聚言地里，闻讯赶来的大祭司安珀拉静静地看着被抬出来的、伤痕累累的两人。她的乳白色眼眸仿佛穿透了他们的身体，看到了那短暂连接中所传递的惊天真相。
“你们…”安珀拉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看到了什么？”
埃兰和凯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那份沉重的、令人战栗的明悟。
凯艰难地开口，声音沙哑而沉重：“我们看到了…诺顿疯狂的根源，以及…幽烬深渊痛苦的源头。它们…源自同一个古老的罪恶。”
埃兰补充道，看着自己那根依旧滚烫的“锈骨”手臂：“源核不是在排斥我…它是在向我…向我们…展示伤口。虹瞳的能量，从一开始，就是撕裂它的那把刀上的…铁锈。”
死一般的寂静笼罩了聚言地。
所有听到这句话的守护者，脸上都露出了难以置信的、世界观被冲击的震撼表情。
古老的预言、现实的威胁、源核的异动、两个来自对立世界却意外联结的个体…所有的线索，在这一刻，似乎串联成了一个完整却更加可怕的图景。
诺顿的威胁，远比他们想象的更加深远和致命。而埃兰的存在，也远比他们想象的更加复杂和关键。
他不仅是钥匙。 他本身，或许就是那柄古老凶器上，最特殊的一片碎片。
（第七章 下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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