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诞节的清晨在雪光映照中来临。礼物堆放在树下。
洛里斯送给芙洛莉安的礼物,依旧彰显着用心与奢华。那是一件名为“月晕纱”的魔法织物制成的晚礼服长裙,银灰色的底料泛着珍珠母贝般的光彩,绣满了精致的山茶花暗纹,点缀着露珠形状的水晶。它美得如同月光与雾气的凝结,完美契合了芙洛莉安的气质。
芙洛莉安屏住呼吸,眼中充满了惊叹与感动。“它太美了,哥哥。谢谢您。”她甚至不敢用手去触碰,生怕惊扰了这份极致的美。
“希望合身。”洛里斯的声音平静,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期待。
轮到芙洛莉安送上她的礼物。那是一个细长的、用深蓝色星纹纸包裹的盒子,系着银色的丝带。
洛里斯接过,拆开包装。里面是一个古朴的黄铜望远镜,但造型格外精巧,镜筒上蚀刻着繁复的古代如尼文,镜片在室内光线下呈现出一种深邃的幽蓝色。
“这是‘观星者之眸’,”芙洛莉安轻声解释,雾灰色的眼眸亮晶晶的,“不是普通的望远镜。妈妈说,它在无云的夜晚,能帮助看到更遥远的星辰,能捕捉到一些……魔法天体运行的轨迹。我想,或许对你在天文课上有帮助,而且……”她顿了顿,声音更软了些,“而且,霍格沃茨的星空那么美,哥哥可以用它看得更清楚些。等你回来,可以讲给我听。”
这份礼物并非昂贵得惊人,却充满了巧思和对洛里斯学业及兴趣的关注。她记得他信里提过霍格沃茨的星空,记得他对知识的追求。
洛里斯拿起望远镜,手指拂过那些古老的如尼文,仔细察看着幽蓝色的镜片。他灰蓝色的眼眸中闪过一丝真正的讶异和赞赏。他抬头看向芙洛莉安,目光柔和了许多。“很棒的礼物,莉安。谢谢你,我很喜欢。”他的语气比平时更显温和,“我会用它观察星空,然后写信告诉你看到了什么。”
他的肯定让芙洛莉安脸上露出了明媚的笑容,比自己收到华服时更加开心。
午后,雪暂时停了。阳光穿透云层,在雪地上洒下耀眼的光芒。洛里斯提议去花园走走。
芙洛莉安裹得严严实实,穿着厚厚的雪靴,被洛里斯仔细检查了围巾是否系好后,才被允许走出温暖的室内。
外面的空气冷冽而清新,吸入口鼻带着刺痛的凉意,却也让精神为之一振。脚下的积雪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花园里的树木都披着厚厚的银装,白山茶花丛被积雪覆盖,只能看到一个个圆润的雪包,偶尔露出一两点倔强的洁白。
洛里斯走在她身边,步伐放得很慢,以适应她。他们很少说话,只是静静地走着,享受着这份雪后初霁的宁静。呼出的白气在空中氤氲成一团,又缓缓散去。
芙洛莉安偶尔会停下脚步,指着某处被积雪塑造出的奇特形状,或是阳光下闪烁如钻石的树挂,洛里斯便会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然后淡淡地点评一句“嗯,很别致”或是“光线很好”。
在这种极致的静谧与洁白中,芙洛莉安偶尔会想起那个色彩浓烈、气息喧嚣的画室。那两个世界对比如此鲜明,如同冰与火。但此刻,走在哥哥身边,呼吸着清冷的空气,感受着脚下积雪的坚实,她觉得这个世界才是她真实扎根的土壤。那个画室,更像是一个遥远而模糊的、关于色彩的梦。
她下意识地朝槭树林的方向望了一眼。那片树林此刻也被厚厚的积雪覆盖,显得平静而无害,看不出任何通往异世界的迹象。
洛里斯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冷了吗?”他问,以为她是觉得那边风大。
芙洛莉安收回目光,摇了摇头,将手更深地缩进暖手筒里。“不冷。”她轻声说,“只是觉得雪景很美。”
“嗯。”洛里斯应了一声,没有再追问。
他们在花园里走了大约半小时,直到芙洛莉安的鼻尖被冻得微微发红,洛里斯便不容置疑地带着她返回了室内。
——
新年的第一场雪断断续续下了两天,最终将圣克莱尔别苑彻底塑造成一个与世隔绝的银白孤岛。天地间仿佛只剩下两种颜色:窗外无边无际的、耀眼的雪白,以及屋内被壁炉火焰染上的、温暖的金橙。
假期如同沙漏中的细沙,无声地流逝,距离洛里斯返回霍格沃茨的日子越来越近。这份明确的倒计时,为原本宁静祥和的假期蒙上了一层极淡的、难以言说的惜别之情。这情绪并不浓烈,却像空气中弥漫的松木香气一样,无处不在。
芙洛莉安比以往更加黏人。她待在洛里斯书房外休息区的次数明显增多,常常抱着一本书或一件未完成的刺绣,一坐就是整个下午。她并不总是打扰他,有时只是安静地蜷在软榻里,仿佛只要抬眼能透过半开的门扉看到哥哥伏案学习的背影,感受到他那份沉静专注的存在感,内心便能获得一种安稳的慰藉。
洛里斯对此似乎并无异议,甚至默许了她的靠近。他书房的门常常虚掩着,方便她随时进来。有时,他会从繁复的魔法理论或枯燥的古代如尼文中抬起头,目光掠过门口,看到她毛茸茸的发顶和专注的侧脸,灰蓝色的眼眸会沉淀下片刻的柔和,然后才重新埋首于他的世界。
他们之间的交流依旧不多,却充满了无需言说的默契。芙洛莉安需要添茶时,只需将目光投向茶几,洛里斯便会不动声色地按下呼唤仆役的小银铃。
她看书倦了,微微阖眼时,他会起身将窗帘拉合一些,挡住可能刺伤她眼睛的雪地反光。这些细微的照料如同呼吸般自然,构成了他们相处的基础韵律。
一天下午,芙洛莉安正在尝试用那支月光石羽毛笔临摹一本花体字帖,洛里斯结束了阶段性的阅读,从书房里走了出来,在她对面的扶手椅上坐下。
“在练字?”他随口问道,目光落在她面前的羊皮纸上。她的字迹清秀工整,带着一种天生的优雅,但在花体字的婉转弧度上稍显稚嫩。
芙洛莉安有些不好意思地用手遮了遮练习纸。“嗯,很难。”她轻声抱怨,语气里带着一点不自觉的娇气,“这里的弯总是转不好。”
洛里斯倾身过来,接过她手中的羽毛笔。他的手指不可避免地擦过她的指尖,带来一阵熟悉的温热。他并没有手把手地教她,而是在旁边的空白处,流畅而准确地示范了几个她总是处理不好的连笔字母。他的笔迹清晰、锐利,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感,与花体字本身的柔美奇异地融合在一起。
“手腕放松,力道用在笔尖,而不是手指。”他简洁地指点,声音很近,气息拂过她的耳畔。
芙洛莉安仔细看着他的示范,然后重新拿起笔,模仿着他的笔触。洛里斯并没有回到自己的座位,就坐在一旁安静地看着,偶尔在她再次卡住时,用指尖点一点羊皮纸上的某个位置。“这里,稍微提一下。”
在他的指导下,那几个字母似乎真的变得听话了一些。芙洛莉安写出一行还算像样的花体字,脸上露出一点小小的欣喜。
“有进步。”洛里斯客观地评价道,语气里听不出太多情绪,但目光始终落在她微弯的嘴角上。
这样细小而平静的互动,填充着假期的尾声。他们一起在藏书室消磨时光,洛里斯会从高处的书架上为她取下一两本她感兴趣的、带有精美插画的魔法生物图鉴;他们会在傍晚时分下一盘棋,棋局依旧以洛里斯难以察觉的让步和芙洛莉安偶尔的“敏锐”指点告终;他们会就某本共同读过的书中的观点进行简短的讨论,虽然洛里斯的看法总是更理性、更基于逻辑,而芙洛莉安则更偏向感性的认知,但交流的气氛始终是平和而相互尊重的。
离别的日子终于还是到了。前一晚,晚餐的气氛比平日更加安静。芙洛莉安吃得很少,只是用银叉无意识地拨弄着盘子里的食物。洛里斯也没有像往常那样提醒她多吃,只是沉默地用餐,目光偶尔落在她低垂的睫毛上。
晚餐后,他没有立刻回书房,而是陪她在小客厅的壁炉前坐了很久。火焰跳跃着,将两人的影子投在墙壁上,拉得很长。
“回到学校后,我会按时写信。”洛里斯打破沉默,声音在噼啪的木柴燃烧声中显得格外低沉。
芙洛莉安点了点头,抱着双膝,目光没有离开火焰。“我知道。”
“照顾好自己。按时吃药,不要贪凉,散步要有人陪着。”他嘱咐着重复过无数次的话,但这一次,每一条都显得格外沉重。
“我会的。”她轻声应着。
又是一阵沉默。空气中弥漫着离愁,并不尖锐,却如同潮湿的雾气,缓慢渗透。
“哥哥,”芙洛莉安忽然抬起头,雾灰色的眼眸望着他,里面清晰地映着跳动的火光,“霍格沃茨……真的像信里写的那么好吗?”
洛里斯沉默了片刻,似乎是在认真思考这个问题。“它是一个很特别的地方。”他最终回答道,措辞谨慎,“有令人惊叹的知识,也有复杂的规则;有值得探索的秘密,也有需要规避的危险。它……很好,但并非完美无缺。”
这是一个比以往任何一次都更客观、也更真实的评价。芙洛莉安细细品味着这句话,仿佛能从中窥见哥哥在那座城堡里更真实的生活剪影——不仅仅是移动楼梯和魔法课程,或许还有她不了解的挑战和纷扰。
“我有点……舍不得你走。”她终于将这句盘旋在心头许久的话低声说了出来,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但她努力克制着,没有让眼泪掉下来。
洛里斯看着她努力维持平静的模样,灰蓝色的眼眸深处似乎有什么情绪波动了一下,如同冰面下的暗流。他伸出手,并没有像往常那样为她挽发或试额温,而是轻轻握住了她放在膝上的、微凉的手。
他的手掌温暖而干燥,带着常年握笔和练习魔法留下的薄茧,牢牢地包裹住她纤细的手指。这是一个比拥抱更克制,却比日常触碰更进一步的安慰。
“假期很快会再来的。”他低声说,指腹极其轻微地摩挲了一下她的手背,然后便松开了,仿佛刚才那一刻的逾矩只是错觉。
芙洛莉安的手背上还残留着他掌心的温度,那一点温热似乎能沿着手臂一路蔓延到心里,奇异地安抚了她有些酸涩的情绪。
“嗯。”她低下头,轻轻应了一声。
第二天清晨,马车早已备好。芙洛莉安坚持要送他到门口。她裹着厚厚的斗篷,站在冰冷的空气中,看着仆役将洛里斯不多的行李搬上马车。
洛里斯在她面前站定,仔细地帮她将毛领拢得更紧一些,确保寒风不会灌进去。
“我走了。”他说。
“一路顺风,哥哥。”芙洛莉安仰头看着他,努力露出一个微笑。
洛里斯点了点头,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片刻,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是抬手,用指尖轻轻拂过她颊边的一缕银发,动作轻柔得像是在触碰一件易碎的珍宝。
然后,他转身,利落地登上马车,没有回头。
车门关上,隔绝了他的身影。马车缓缓启动,碾过积雪的道路,发出沉闷的声响,逐渐远去,最终变成一个模糊的黑点,消失在雪原的尽头。
芙洛莉安一直站在门口,直到安娜轻声提醒她外面太冷,才缓缓转身回到屋内。
巨大的别苑仿佛瞬间变得空荡而寂静,只剩下壁炉燃烧的声音和窗外无止境的落雪声。空气中似乎还残留着一丝洛里斯身上那冷冽又干净的气息。
她慢慢走回小客厅,在那张他们一起对弈、一起阅读的沙发上坐下,目光落在棋盘上还未收起的棋子上。
离别的愁绪如同潮水般缓缓漫上心头,但并不尖锐。其中混杂着对他重返校园生活的一丝担忧,对下一次假期的期盼,以及……一种连她自己都未曾明确意识到的、微弱的释然。
哥哥的离开,意味着那无微不至的、密不透风的守护暂时撤离。那个被小心翼翼压抑着的、关于另一个世界的好奇心,如同雪层下等待萌发的种子,终于获得了细微的喘息空间。
她抱起一个软垫,将下巴搁在柔软的织物上,雾灰色的眼眸望着窗外依旧纷飞的雪花。
假期结束了。宁静的、被守护的时光暂时画上了句号。
而她的世界,在经历了这段银装素裹的静默洗礼后,似乎也悄然准备好,迎接某些未知的、或许即将发生的细微变化。
最初的几天,芙洛莉安感到一种熟悉的空洞感。餐桌上对面座位空置,书房的门紧闭着,下午不再有人陪她在玻璃回廊下散步,夜晚的棋局也自然取消。
她下意识地保持着假期的作息,醒来时会期待看到床头柜上是否有新鲜的冬青枝,用餐时会习惯性地看向对面,然后才意识到哥哥已经不在。
她给洛里斯写了第一封他离开后的信,内容比平时更琐碎,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试图填补空缺的努力。她详细描述了别苑的雪景,抱怨了天气持续的寒冷,甚至提到了老伯纳德的风湿似乎因这场大雪而加重了些——这些都是以往她会当面絮絮叨叨说给他听的小事。
信由猫头鹰带走后,那种空洞感似乎减轻了些,转化为一种沉静的等待,等待他的回信,等待那座遥远的城堡再次通过文字与她产生连接。
与此同时,窗外的世界开始发生微妙的变化。持续了许久的严寒似乎有了一丝松动的迹象。虽然积雪依然深厚,但正午的阳光变得更有力量,屋檐开始滴落雪水,在冰棱下端凝结成晶莹的水滴,然后坠落,在雪地上砸出一个小小的坑洞。风也不再是那种刺骨的干冷,偶尔会带来一丝极其微弱的、湿润的泥土气息。
雪,开始融化了。
这种变化是缓慢的,几乎难以察觉,却又无处不在。芙洛莉安坐在窗边,能听到积雪在自身重量下缓慢下沉发出的细微嘎吱声。
花园里那些被雪覆盖的白山茶花丛渐渐露出了边缘的枝叶和一两朵挣扎而出的、被冰雪洗礼后更显洁白的花朵。
随着积雪的消融,那个被深埋了一个冬季的、关于另一个世界的记忆,仿佛也随着雪水渗入大地般,悄然重新浮现在芙洛莉安的心头。
它不再像最初那样带着令人心慌的冲击力,而是变得更加柔和、更加……令人怀念。
她开始回忆起画室里那股浓烈而独特的混合气味——松节油的刺鼻、亚麻籽油的厚重、以及颜料本身的各种气息;她回忆起那些泼洒在画布上、不管不顾的炽烈色彩;她回忆起唱片里流淌的陌生乐章;她更回忆起西尔维赫那双总是带着笑意和探究的、酒红色的眼睛,以及那一声声戏谑又独特的——“姐姐”。
这些记忆的碎片在寂静的独处时光里变得格外清晰。她发现自己会无意识地摩挲着怀中暖手筒的细腻绒毛,想象着那是画笔的笔触;她会看着窗外滴落的雪水,联想到调色油的光泽;甚至有一次,在晚餐时看到女仆端上的红莓酱,那浓稠艳红的色泽竟让她瞬间晃神,想起了那只被红色颜料淹没的羊皮拖鞋。
这种联想让她感到一丝轻微的羞赧,却又无法抑制。
她终于再一次打开了床头柜那个抽屉。那双被仔细擦拭过、却依旧残留着淡淡红色渍痕和松节油气味的拖鞋,以及那块割下来的、染着蓝黄油彩的丝绸,静静地躺在那里。它们如同来自另一个世界的信物,沉默地证明着那段经历并非她的臆想。
她没有将它们拿出来,只是静静地看着。指尖在抽屉边缘轻轻敲击,带着一种她自己都未曾明了的节奏。
对洛里斯的思念依旧深沉而真切,但那是一种习惯于依赖的、安稳的情感。而对那个画室世界的好奇,则像一颗被春风唤醒的种子,带着一种新鲜的、微弱的痒意,在她心底悄然萌发。两种情感并不冲突,它们奇异地并存着,仿佛是她世界中并行的两条溪流。
她开始更频繁地去槭树林边坐着。那里的积雪融化得更快些,露出底下湿润的、深褐色的土地和那些顽强生存的白色小雏菊的枯茎。藤椅也被女仆细心地擦拭干净,铺上了更厚的软垫。
她坐在那里,不再仅仅是为了享受宁静或等待猫头鹰。她带着一种 renewed 的、细微的期待。阳光透过枝桠照在身上,带来淡淡的暖意。她闭上眼睛,尝试着去感受——感受空气中最细微的波动,感受光线是否会在某个瞬间发生奇异的折射。
她甚至开始在心里默默练习,如果再次见到西尔维赫,她该说些什么。是该为上次不告而别道歉,还是该问问那幅风暴画的后续?或者,可以像个真正的“姐姐”那样,问问他这几个月过得怎么样?
这种暗自的准备,给她带来一种奇妙的主动权,仿佛她并非总是那个被动卷入意外的访客。
日子一天天过去,积雪不断消融,土地逐渐裸露,空气里的寒意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万物复苏前的、湿润的等待气息。
洛里斯的回信到了。字迹依旧清晰冷静,内容详实地回答了她在上封信里所有的絮叨,并嘱咐她春寒料峭,切勿减衣过早。信的字里行间充斥着霍格沃茨的日常,仿佛他从未离开过那里。
芙洛莉安反复读了几遍,然后将信仔细收好。哥哥的世界依旧按部就班,稳定而遥远。
她走到窗边,推开窗户。清冷而湿润的空气涌了进来,带着雪水融化后的清新味道和泥土的芬芳。远处,槭树林的枝头似乎隐约泛起了一抹极淡的、几乎看不见的绿意。
冬天即将彻底过去。
芙洛莉安深深吸了一口气,感受着胸腔里那股混合着对哥哥的思念与对未知期待的、复杂而微妙的情绪。
她并不知道那奇妙的连接何时会再次出现,甚至不确定它是否一定会再次出现。
但她知道,当冰雪消融,春意萌动之时,有些事情,或许会变得不同。
她轻轻抚平衣裙上并不存在的褶皱,雾灰色的眼眸望向那片重又变得引人遐想的槭树林,目光沉静,却比整个冬天以来的任何时刻,都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细微的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