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挟着凛冽的风雪和节日的期盼，悄然覆盖了法国乡村。
圣克莱尔别苑的每个窗棂都结上了晶莹的冰花，厅堂里早早竖起了高大的枞树，仆役们忙碌地装饰着冬青与榭寄生的花环，空气中弥漫着肉桂、烤姜饼和燃烧果木的温暖香气。
一种不同于往日沉寂的、活泼的暖意在整个宅邸流动。
对芙洛莉安而言，今年的圣诞尤为不同。不仅因为这是她与西尔维赫分享秘密后的第一个圣诞，也是因为——洛里斯要回来了。
哥哥归家的日期日益临近，芙洛莉安的心情也像被不断拨动的琴弦，混合着雀跃与一丝难以言喻的紧张。她依旧会不定时地收到西尔维赫的“回礼”——一条编织入金线的发带，一枚镶嵌着冬青叶形状绿松石的别针——每一次空间连接发生，他总能变出点小玩意儿，带着他那标志性的、混合着戏谑与真诚的笑容递给她。
她照单全收，心底那份无奈的柔软日益加深，却也小心翼翼地将这些礼物与即将归家的哥哥可能带来的礼物分开放置。
终于，在圣诞前三天的一个黄昏，马车轮碾压积雪的声音由远及近，停在了别苑大门前。芙洛莉安几乎是提着裙摆跑下楼梯，顾不得平日维持的娇贵仪态。
门厅里，风尘仆仆的洛里斯正脱下带着寒气的外套。他穿着霍格沃茨的巫师长袍，外面罩着厚斗篷，灰蓝色的眼眸在看到她时，瞬间冰雪消融，漾开难以掩饰的温柔与思念。
“莉安。”他唤着她的昵称，声音比记忆中更低沉了些，带着少年向青年过渡的磁性。
“哥哥！”芙洛莉安扑进他怀里，被他身上清冷的霜雪气息和熟悉的、令人安心的味道包围。
洛里斯稳稳接住她，手臂收紧，力道克制却充满了不容置疑的保护欲。他仔细打量她，指尖轻轻拂过她的脸颊，“好像长高了一点，气色……也还好。”他语气里带着仔细评估后的微微放松。
“我很好，哥哥。”芙洛莉安仰头看着他，雾灰色的眼睛里盛满了依赖和纯粹的喜悦。洛里斯的归来，像一块坚实的基石，瞬间稳固了她因秘密而偶尔飘摇的世界。
接下来的几天，别苑里充满了久违的热闹。洛里斯带回了英国的糖果、最新的巫师棋谱，还有一件据说是用秘银与月光纤维编织的、轻薄无比却异常温暖的斗篷作为圣诞礼物。
他耐心倾听芙洛莉安讲述别苑里琐碎的日常（当然，隐去了所有关于画室的部分），陪她在暖房里照料那些魔法植物，在壁炉前给她朗读古老的魔法史诗。
芙洛莉安全身心地沉浸在哥哥归来的温暖中，享受着这份毫无保留的、坚实的宠爱。
然而，在某些极其安静的间隙，当她独自坐在窗边，看着外面纷飞的雪花，指尖无意识抚过腕间那条金线发带时，西尔维赫那双带着笑意的酒红色眼眸，会悄然浮现在脑海，带来一丝微妙的、如同雪花落在心尖般的凉意与惦念。
圣诞前夜，大雪初霁，夜空如洗，繁星格外明亮。别苑举行了温馨的家宴，虽然没有父母在场，但兄妹二人的相聚已足够圆满。
餐后，他们并肩坐在最大的那棵圣诞树下，周围堆满了包装精美的礼物，壁炉里的火焰跳跃着，映照着洛里斯冷静俊朗的侧脸和芙洛莉安柔和的轮廓。
“在学校一切都好吗，哥哥？斯莱特林的……环境，适应吗？”芙洛莉安抱着一个柔软的靠垫，轻声问。她知道斯莱特林学院并非总是那么友善。
洛里斯将一杯温热的蜂蜜酒递给她，神色平静无波。“很好。实力是唯一的通行证，而圣克莱尔从不缺乏实力。”他语气淡然，带着斯莱特林式的自信与矜持。
他没有细说可能存在的明争暗斗，只是轻描淡写地带过，转而问道，“你呢？一个人在这里，会不会觉得太寂寞？”
他的目光看似随意地扫过她，但那灰蓝色的眼眸深处，却带着惯有的敏锐观察。
他注意到妹妹似乎比之前稍显沉静，偶尔会流露出一种极淡的、若有所思的神情，那并非不快乐，更像是一种……拥有了秘密的心事。
芙洛莉安心尖微微一颤，下意识地抚平了裙摆上并不存在的褶皱。“不会。”她垂下眼帘，避开哥哥过于犀利的目光，声音轻柔却肯定，“我有看书，练习魔法，而且……我知道哥哥会回来。”她将话题引向安全的方向，“哥哥送的斗篷，我很喜欢。”
洛里斯看着她微微低头的模样，没有追问，只是伸手轻轻揉了揉她的发顶，动作充满了溺爱。“喜欢就好。”他沉默片刻，状似无意地提起，“前些天，我在霍格莫德看到一种产自东方的魔法颜料，据说能在暗处发出微光，想着你或许会喜欢……就买了一些。”他从一个施了无痕伸展咒的袋子里，取出几个小巧的琉璃瓶，里面的颜料在炉火光线下呈现出温润的色泽。
芙洛莉安看着那些颜料，呼吸几不可察地一滞。它们与西尔维赫画室里的那些，何其相似。
哥哥这份礼物，像一颗无意投入湖面的石子，在她心底泛起了细微的、带着愧疚的涟漪。她努力维持着笑容，接过颜料，“谢谢哥哥，很漂亮。”
就在这时，她体内那股熟悉的牵引感，毫无预兆地、极其微弱地波动了一下。非常轻微，如同遥远的琴弦被拨动了一声，转瞬即逝。芙洛莉安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僵硬了一瞬。
洛里斯正低头整理另一个礼物，似乎并未察觉。
芙洛莉安迅速压下心头的悸动，将那瞬间的空间波动归因于自己情绪起伏导致的魔力不稳。她不能，尤其是在哥哥面前，流露出任何异常。
“累了吗？”洛里斯抬起头，注意到她瞬间的恍惚。
“有一点。”芙洛莉安顺势承认，轻轻靠向沙发软垫，掩饰着内心的波澜。
“那就早点休息。”洛里斯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温和体贴，“明天圣诞日，还有更多惊喜。”
他看着她，灰蓝色的眼眸在跳跃的火光下显得深邃难测。妹妹似乎有了一点极其细微的变化，他说不清那是什么，但那属于斯莱特林的、保护领地般的本能，让他隐隐觉得，在他离开的这段时间里，他精心呵护的玫瑰，或许……在不经意间，沾染了来自别处花园的风露。
但这个念头只是一闪而过。此刻，他更愿意相信那只是女孩长大了的自然情态。他将疑虑压在心底，只是守护的姿态，无形中更加严密了些。
芙洛莉安依言起身，在哥哥的注视下走上楼梯。回到自己的卧室，她关上门，背靠着冰凉的门板，轻轻吁出一口气。窗外是寂静的、星光点点的圣诞夜，房间里弥漫着松木和甜点的温暖气息。
她走到梳妆台前，打开那个檀木盒子，里面属于西尔维赫的礼物和哥哥刚送的魔法颜料并排躺着，来自两个世界的馈赠，此刻却让她感到一种甜蜜而沉重的负担。
她拿起那枚镶嵌着雾灰色珍珠的白山茶胸针，冰凉的触感让她纷乱的心绪稍稍平复。
圣诞快乐，西尔维赫。她在心底无声地说。
与此同时，在遥远宫殿的画室里，西尔维赫放下画笔，看着窗外悬挂着巨大星星的圣诞树，酒红色的眼眸里映着闪烁的灯火，也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落寞。
圣诞快乐，芙洛莉安。他想。希望你那边的雪，也一样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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