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30

圣诞日的清晨，阳光透过冰晶覆盖的窗格，在卧室地板上投下斑斓的光点。

芙洛莉安在一种温暖而期待的情绪中醒来。

空气中弥漫着节日的甜香，楼下隐约传来仆役们轻柔的脚步声和洛里斯低沉的说话声。

她披上晨衣，走到窗前。一夜的新雪将世界妆点得洁白无瑕，花园里的树木如同缀满了糖霜。

景色很美，但更让她心头暖融的，是知道哥哥就在楼下，而今天，还会有来自父母的礼物。

是的，父母。圣克莱尔先生和夫人，如同许多古老巫师家族的成员一样，常年奔波于世界各地，处理着家族错综复杂的魔法产业和国际事务。

他们并非不爱自己的孩子，只是他们的爱，更多体现在提供最优渥的物质条件、最周全的保护，以及在某些重要时刻（比如圣诞节）绝不缺席的、精心准备的礼物上。

芙洛莉安从小便习惯了这种模式。她爱她的父母，会为收到他们的礼物而真心高兴，但并不会因为他们物理上的缺席而感到深刻的悲伤或空缺。洛里斯的存在，早已填满了她日常生活中对亲情的所有需求。

她梳洗完毕，换上洛里斯送的那件秘银月光斗篷，轻盈的质感仿佛第二层皮肤，温暖却毫不累赘。

当她走下楼梯时，洛里斯已经等在客厅了。他穿着剪裁合体的深色常服，灰蓝色的眼眸在看到她时柔和下来。

“圣诞快乐，莉安。”

“圣诞快乐，哥哥。”

客厅里，圣诞树下的礼物堆旁，多了几个明显来自远方的、包装格外精致华丽的包裹，上面附着熟悉的、带着强大魔法波动的家族徽记——那是父母的礼物。

芙洛莉安走上前，先是拿起一个扁平的、用银色闪纹纸包裹的盒子。打开一看，里面是一件古董级的天鹅绒长裙，颜色是罕见的“午夜蓝”，裙摆上用细小的银线刺绣着复杂的古代魔文，隐隐流动着防护魔法的微光。它华丽、珍贵，且实用。

另一个稍大的盒子里，则是一套完整的最新款自动校正羽毛笔、永不干涸的魔法墨水以及一本会自动记录和整理笔记的龙皮封面手札，显然是为了支持她的魔法学习。

最后，是一个小巧的、散发着冷冽木香的木盒。里面静静躺着一枚胸针——不是西尔维赫送的那种华丽珠宝或精致小品，而是一枚古朴的、用某种陨铁和秘银打造的护身符，造型是圣克莱尔家的家徽变形，嵌着一颗能预警危险的猫眼石。它低调，却蕴含着强大的守护魔法。

每一件礼物都价值连城，且极其贴合她的身份、需求和安全。典型的圣克莱尔风格——沉默、高效、无处不在的庇护。

芙洛莉安轻轻抚摸着那枚护身符胸针，冰凉的触感下是澎湃的魔法力量。她抬起头，对洛里斯露出一个明亮的、毫无阴霾的笑容：“爸爸妈妈总是知道我需要什么。”她是真心感到高兴。这些礼物让她感受到自己被遥远地、却切实地爱着和关注着。

洛里斯走到她身边，拿起那枚护身符，亲自为她别在斗篷的领口。“他们希望你平安。”他简单地说，语气里带着对父母行事风格的理解和认同。他从不怀疑父母对妹妹的爱，正如他从不怀疑自己会倾尽所有保护她一样。

“我很喜欢。”芙洛莉安再次确认道，雾灰色的眼睛里闪烁着满足的光。她小心地将父母的礼物和哥哥的礼物放在一起，那个属于西尔维赫的檀木盒子则被她悄悄放在了更隐蔽的角落。两个世界，两种关怀，在此刻泾渭分明，却又奇异地共存于她的心中。

早餐后，他们像往年一样，通过双面镜与远在异国的父母进行了简短的通讯。

镜面中，圣克莱尔先生面容严肃，眼神锐利却带着不易察觉的温和；艾拉薇娅夫人则美丽依旧，气质高雅，关切地询问着芙洛莉安的健康和洛里斯在学校的情况。

通话时间不长，但气氛温馨而克制。结束后，芙洛莉安并未感到失落，只觉得完成了圣诞仪式中重要的一环。

午后的阳光透过高高的窗户洒进书房，兄妹二人各自占据着舒适的一角。

洛里斯在处理一些家族信件，而芙洛莉安则翻看着父母送的那本魔法手札，指尖划过空白的页面，看着它自动浮现出她刚刚思考的一个关于星象魔法的小小猜想。

平静，温暖，一如往常的每一个圣诞节。

然而，当她翻到手札某一页时，目光偶然瞥见窗外屋檐下凝结的一根冰凌，在阳光下折射出璀璨的光芒。那光芒，莫名地让她想起了西尔维赫画室里，那幅被她的魔法短暂赋予生命的、流转着星光的画。

一丝极淡的、如同窗外雪屑般轻盈的思绪飘过心头——不知道他今天，会不会也收到很多礼物？不知道宫殿里的圣诞树，是否也和别苑里的一样，挂满了闪闪发亮的装饰？

这思绪来得快，去得也快。她轻轻摇头，将注意力重新拉回手中的魔法手札上。

哥哥就在不远处，父母的礼物还在手边散发着温暖的魔法波动，这就足够了。至于那个属于画室、星光和雪球的秘密世界，就让它暂时安静地待在心底那个特别的角落吧。

她端起手边温热的红茶，小啜一口，感受着节日的宁静与满足。阳光正好，落在她领口那枚新别的、古朴的护身符上，也落在她微微弯起的、恬静的嘴角。

晚餐后，洛里斯见芙洛莉安精神尚可，并未露出倦容，便提议道：“今晚星空很好，要去观星台看看吗？霍格沃茨的天文课最近讲到了一些有趣的星图变化。”

芙洛莉安的眼睛立刻亮了起来。别苑的观星台是宅邸最高处的一个圆形塔楼，拥有着古老而强大的魔法穹顶，可以过滤掉大气干扰，呈现出最清晰的星空景象，也是她小时候洛里斯常带她去的地方。

“好。”她点头，拢了拢身上那件秘银月光斗篷。

观星台内异常安静，与楼下节日的暖意隔绝。圆形的空间里，冰冷的石材地面中央铺设着深蓝色的地毯，周围环绕着一些古老的天文仪器。

最引人注目的是那弧形的魔法穹顶，此刻它如同不存在一般，将整片无垠的星空毫无保留地展现在他们眼前。寒冷的夜气透过魔法屏障微微渗入，带着星空特有的、清冽的气息。

洛里斯挥动魔杖，几盏悬浮的水晶灯亮起柔和的光芒，既不刺眼，也足够照亮他们脚下的路和旁边一张铺着星图的石桌。他走到一台黄铜打造的、结构复杂的大型望远镜前，熟练地调试着。

“来看这里，莉安。”他示意她过去。

芙洛莉安走到他身边，依言凑近目镜。视野瞬间被拉近，一片模糊的光点变得清晰，汇聚成一条闪烁着无数恒星的璀璨光带——那是银河。

“很壮观，是不是？”洛里斯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平静而富含磁性，“无论地上的人们如何庆祝节日，这些星辰依旧按照它们既定的轨迹运行，沉默地见证着一切。”

他稍微调整了一下望远镜的角度，“看那边，猎户座。腰带三星很清晰。在麻瓜的神话里，他是一个英勇的猎人。但在古代魔文记载中，猎户座腰带三星的排列，被认为在某些特定时刻能增幅‘定位’与‘追寻’类魔法的效果。”

芙洛莉安专注地看着，雾灰色的眼眸里倒映着望远镜中遥远的星光。哥哥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令人信服的力量，将枯燥的天文知识与奇妙的魔法传说联系起来。

洛里斯又指引她看向其他星座——北斗七星如何指向北极星，对于在魔法磁场紊乱的区域辨别方向至关重要；狮子座α星轩辕十四的光芒特性，曾被用于炼制某种高级的福灵剂；仙后座的W形状，在某些古老魔法阵中代表着“守护”与“循环”。

他的讲解理性，没有过多华丽的辞藻，却逻辑清晰，深入浅出。他不仅仅是在指认星星，更是在为她揭开一个宏大、精密、与魔法本源息息相关的宇宙图景。

这是他与西尔维赫截然不同的地方——西尔维赫带给她的，是感性的、艺术的、鲜活的生命力；而洛里斯给予她的，是理性的、知识的、稳固的基石。

“魔力，”洛里斯忽然将话题引向了更深处，他抬头望着无垠的星空，灰蓝色的眼眸深邃如夜，“在很多古老学派的观点里，并非仅仅源于我们自身。它更像是一种共鸣，巫师的身体与灵魂，是连接内在小宇宙与外在宏大宇宙的一个媒介。”他指向漫天繁星，“这些星辰的力量，即使微弱到难以察觉，也始终存在着，影响着魔力的潮汐，甚至某些特定魔法的成败。”

他看向芙洛莉安，目光沉静：“所以，理解星空，不仅仅是学习知识，更是理解我们力量的一部分源头。尤其是在你……”他顿了顿，语气更加温和，“……需要更精细控制魔力的时候，感知这种宏观的韵律，或许会有所帮助。”

芙洛莉安心头微动。哥哥似乎总是在不经意间，点出她最需要的东西。

她最近确实在尝试更精细地操控那深厚的魔力，比如让星光雨滴旋绕，比如让画作短暂“活”过来。感受宇宙的韵律……这个说法让她感到一种奇异的触动。

她也抬起头，望向那片浩瀚的星海。无数光年外的光芒，经过漫长的旅行，此刻落入她的眼中。一种难以言喻的渺小感与宏大感同时涌上心头。

在这片永恒的星空下，圣克莱尔别苑是渺小的，她个人的喜怒哀乐是渺小的，甚至连那个连接着她与西尔维赫的秘密，也仿佛变得轻微了。

但同时，一种前所未有的宁静感也包裹了她。就像哥哥说的，星辰自有其轨迹，万物自有其法则。她体内的魔力，或许也应当如此，顺应某种更深沉的规律。

“我好像……明白了。”她轻声说，目光依旧流连在星空中，仿佛在尝试捕捉那无形的“韵律”。

洛里斯看着她专注的侧脸，没有再出声打扰。他只是静静地站在她身边，如同最可靠的守护星，沉默地陪伴着她，在她探索更广阔世界时，提供着知识与方向。

不知过了多久，一阵夜风透过魔法屏障带来更深的寒意，芙洛莉安轻轻瑟缩了一下。

“冷了？”洛里斯立刻察觉，他脱下自己的外套，不由分说地披在她肩上，那外套还带着他的体温和淡淡的、如同雪松般冷冽的气息。“回去吧，星空一直都在，下次再来看。”

芙洛莉安点点头，任由哥哥揽着她的肩膀，带着她走下观星台冰冷的石阶。

回到温暖的室内，那浩瀚的星空仿佛被关在了门外，但那种被宏大与理性洗礼后的宁静感，却留在了芙洛莉安的心中。她抚摸着领口那枚父母送的护身符，又想起哥哥讲述的星辰与魔力的关联。

她想，或许她可以尝试着，将那份对星空的感知，融入到对自身魔力的理解中去。这也许，会是下一个值得悄悄研究的、属于她自己的小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