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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静音的呼救》

曾与你同行

下午的阳光斜斜地切进病房,在地板上投出长条形的光斑,输液器的“滴答”声混着窗外偶尔掠过的鸟鸣,把空气衬得格外安静。沈夏安坐在折叠椅上,手里捏着江砚寒打印的家暴维权资料,指尖反复摩挲着“证人证言”那几个字,心里像揣了只乱撞的兔子。

母亲靠在枕头上,手里拿着手机,屏幕停留在和父亲的聊天界面——早上父亲又发了消息,问“什么时候出院,别在医院浪费钱”,后面还跟着个不耐烦的感叹号。她的指尖悬在输入框上方很久,最终还是按灭了屏幕,抬头看向沈夏安:“报警的话,需要现在就联系警察吗?”

“学长说最好先准备好材料,比如诊断书复印件、你受伤的照片,还有……父亲威胁的录音。”沈夏安把资料翻到“证据准备”那一页,声音有点发紧,“照片我昨天已经拍了,诊断书也能去护士站复印,就是录音……”

她没说下去。父亲每次打电话威胁,她都怕母亲听见会难受,从来没想过要录音。现在要补,总觉得心里发慌——怕自己操作不好,更怕打电话时被父亲察觉出异常。

江砚寒坐在旁边的椅子上,正在给学法律的学长发消息,听见她们的话,抬头说:“录音不用急,下次你爸再打电话,你提前把手机录音功能打开就行,不用特意说什么,正常接电话就好。要是怕紧张,我可以在旁边陪着你。”

他的语气很平静,像在说“明天一起去买早餐”一样平常,却让沈夏安紧绷的神经松了些。她点点头:“好,那下次他打电话,我跟你说。”

正说着,母亲的手机突然响了,屏幕上跳动的“老公”两个字像根刺,瞬间扎得沈夏安头皮发麻。母亲的手也抖了一下,下意识想按静音,却被沈夏安按住了。

“妈,别挂。”沈夏安压低声音,飞快地从书包里掏出自己的手机,按开录音功能,“就按平时那样说,别让他起疑心。”

母亲咬了咬嘴唇,点了点头,深吸一口气接起电话。听筒里立刻传来父亲粗声粗气的声音,隔着手机都能听出不耐烦:“又没睡着?我问你,到底什么时候出院?医生不是说就是点小伤吗?天天在医院住着,钱是大风刮来的?”

“我……医生说还要再观察两天,等恢复得好点再出院。”母亲的声音很轻,带着惯有的妥协,手指紧紧攥着被角,指节都泛了白。

“观察观察,就知道观察!”父亲的声音陡然拔高,“沈夏安呢?让她接电话!我跟她说!”

沈夏安的心一紧,赶紧凑过去,接过母亲手里的手机,把自己的录音手机贴在旁边:“爸,是我。”

“你还知道接电话?”父亲的声音里满是火气,“我跟你说,明天必须让你妈出院!再住下去,这个月的房租都要交不起了!你要是敢不听,我就……”

后面的威胁话没说完,沈夏安却已经攥紧了拳头——每次都这样,要么拿房租威胁,要么拿她的学费威胁,好像除了这些,他就没别的话好说。她强压着心里的火气,尽量让声音听起来平静:“爸,医生说妈现在还不能出院,要是强行出院,伤口会感染的。到时候花的钱更多,不是吗?”

“感染?我看她就是装的!”父亲冷笑一声,“我看你就是被医院骗了!明天必须出院,没得商量!你要是敢跟我对着干,你妈以后就别想再从家里拿一分钱!”

“爸!”沈夏安的声音忍不住提高了些,“妈是你老婆,你怎么能这么说她?”

“我怎么说她关你屁事!”父亲的声音更凶了,“你个小丫头片子,翅膀硬了是吧?敢管我的事了?我告诉你,明天要是看不到你妈回家,你就别想再回那个家门!”

电话“啪”地一声挂了,听筒里只剩下忙音。沈夏安握着手机,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录音手机还在运行着,父亲的怒吼声清晰地存在音频里,像根针,扎得她耳朵疼。

母亲看着她紧绷的侧脸,伸手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安安,别气,妈都习惯了。”

“习惯了不是理由啊妈!”沈夏安转过头,眼眶红了,“他凭什么这么对你?凭什么这么威胁我们?我们又没做错什么!”

这么多年的委屈,好像都在这一刻涌了上来。她看着母亲眼底的红血丝,看着母亲手背上因为输液留下的针孔,看着床头柜上那本写着“长期外力损伤”的诊断书,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连呼吸都发闷。

江砚寒走过来,递了张纸巾给她,又轻轻按下录音手机的停止键,把手机递回给她:“录音录得很清楚,这可以当证据。别跟他置气,不值得。”

他的声音很温柔,像一双手,轻轻抚平了沈夏安心里的褶皱。她接过纸巾,擦了擦眼角的眼泪,点了点头:“我知道,就是忍不住。”

“忍不住也正常。”江砚寒把录音文件保存好,又复制了一份发到自己手机里,“万一你的手机出问题,还有备份。学长说,这种威胁录音很重要,能证明你爸的暴力倾向。”

沈夏安看着他认真的样子,心里满是感激。她从来没想过,自己藏了这么多年的秘密,会有一个人愿意这么用心地帮她守护,帮她收集证据,帮她对抗那个让她害怕了十几年的人。

“江同学,真是太麻烦你了。”母亲叹了口气,语气里满是愧疚,“本来是我们家的事,却让你跟着操心这么多。”

“阿姨,您别这么说。”江砚寒笑了笑,“我跟沈夏安是同学,朋友之间互相帮忙是应该的。而且,这不是你们的错,是你先生的错。我们现在做的,只是在保护我们该保护的人。”

他的话像颗定心丸,让母亲紧绷的肩膀松了些。母亲点了点头,没再说话,只是靠在枕头上,看着窗外的阳光,眼神里多了些以前没有的坚定。

接下来的时间,江砚寒帮着沈夏安整理证据:把母亲受伤的照片按时间顺序排好,在每张照片下面标注好受伤原因和时间;去护士站复印了诊断书和病历,又让护士帮忙盖了医院的章;把刚才的录音文件转换成文字版,打印出来附在录音光盘后面。

沈夏安坐在旁边,看着他忙前忙后,一会儿趴在床头柜上整理资料,一会儿跑去护士站盖章,额头上都渗出了细密的汗珠。她赶紧从书包里掏出纸巾,递到他手里:“擦擦汗吧,别累着了。”

江砚寒接过纸巾,笑了笑:“没事,很快就弄完了。学长说,证据越齐全,报警的时候越有帮助。我们一次性弄好,省得后面再跑一趟。”

他擦完汗,又继续整理资料。沈夏安看着他的侧脸,阳光照在他的头发上,泛着淡淡的金光,睫毛在眼睑下投出小小的阴影。她突然想起第一次见江砚寒的时候,是在高一的开学典礼上,他作为新生代表发言,穿着干净的白衬衫,站在主席台上,声音清亮,眼神坚定。那时候她觉得,他们是两个世界的人,他像太阳,而她像躲在角落里的影子。可现在,这个像太阳一样的人,却站在她身边,帮她驱散角落里的黑暗。

“好了,都弄完了。”江砚寒把整理好的证据放进一个文件袋里,递给沈夏安,“这里面有诊断书复印件、病历复印件、受伤照片、录音光盘和文字版,还有学长的联系方式。明天我们可以一起去派出所报警,要是你怕,我陪着你。”

沈夏安接过文件袋,指尖碰到他的指尖,还是暖的。她点点头:“好,明天一起去。”

晚上的时候,江砚寒走了,临走前特意去楼下超市给沈夏安和母亲买了些水果和零食,还叮嘱沈夏安:“晚上要是有什么事,随时给我打电话,别自己扛着。”

沈夏安送他到病房门口,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走廊尽头,才慢慢走回病房。母亲已经躺下了,却没睡着,眼睛睁着,看着天花板。

“妈,怎么还没睡?”沈夏安走过去,帮母亲掖了掖被角。

“在想明天报警的事。”母亲的声音很轻,“我在想,要是报警了,你爸会不会真的像他说的那样,不让你回家,不给你交学费。”

沈夏安坐在床边,握住母亲的手:“妈,别想这些了。就算他不给我交学费,我可以去兼职,我可以自己赚钱。就算他不让我们回家,我们可以租房子住。只要我们能离开他,以后的日子肯定会越来越好的。”

母亲转过头,看着沈夏安的眼睛,眼眶红了:“安安,是妈对不起你。这些年,让你跟着我受了这么多委屈。要是我早点跟他离婚,你也不会……”

“妈,跟你没关系。”沈夏安打断她,“是他的错,不是你的错。而且,现在也不晚啊。我们明天报警,然后跟他离婚,以后我们母女俩好好过,再也不用看他的脸色,再也不用怕他打你了。”

母亲点了点头,眼泪掉了下来,落在枕头上,晕开一小片水渍。沈夏安帮她擦了擦眼泪,轻声说:“妈,睡吧。明天还要早起去派出所呢,养足精神才有力气跟他对抗。”

母亲闭上眼睛,慢慢睡着了。沈夏安坐在床边,看着母亲的睡颜,心里却没那么平静。她拿起手机,翻开和江砚寒的聊天框,犹豫了很久,打下一行字:“明天去派出所,我有点怕。”

发送成功后,她盯着屏幕看了很久,怕江砚寒已经睡了,不会回复。可没过几分钟,手机就震动了一下,是江砚寒的回复:“别怕,我会一直陪着你。明天早上我七点过来接你,带你去吃早餐,吃完我们再去派出所。”

后面还跟了个拥抱的表情,虽然是虚拟的,却让沈夏安心里暖暖的。她回复了个“好”,然后把手机放在床头柜上,靠在床边,慢慢闭上了眼睛。

这一夜,沈夏安睡得比前几天都安稳。没有做噩梦,没有被雨声惊醒,只是在半梦半醒间,好像听见有人轻轻推开病房门,又轻轻关上,大概是护士来查房吧。

第二天早上六点半,沈夏安就醒了。母亲还在睡,呼吸很平稳,眉头也舒展了些。她轻手轻脚地起床,走到走廊上,刚打开手机,就看见江砚寒发来的消息:“我已经在医院门口的早餐店了,给你和阿姨买了豆浆和油条,你醒了就下来拿。”

沈夏安赶紧回复:“我马上下来。”然后快步往楼下走。

医院门口的早餐店人不多,江砚寒坐在靠窗的位置,面前放着三个豆浆杯和两袋油条。他看见沈夏安,赶紧站起来:“醒了?快坐,豆浆还是热的。”

沈夏安坐下,接过他递来的豆浆,指尖碰到杯子,暖暖的:“你怎么这么早过来了?”

“怕你紧张,早点过来陪你聊聊,放松一下。”江砚寒把油条推到她面前,“快吃吧,吃完我们去派出所。学长已经跟派出所的民警打过招呼了,他们会好好接待我们的。”

沈夏安点点头,拿起油条咬了一口。油条很脆,豆浆很甜,和小时候母亲给她买的味道一样。她吃着吃着,突然想起昨天父亲在电话里说“钱是大风刮来的”,心里忍不住想,要是父亲能像江砚寒这样,哪怕只是偶尔给她买一次早餐,她也不会这么怕他吧。

“在想什么?”江砚寒看着她发呆,轻声问。

“没什么,就是觉得这油条挺好吃的。”沈夏安笑了笑,赶紧低下头,继续吃早餐。

吃完早餐,沈夏安把豆浆和油条带给母亲,看着母亲吃完,又帮母亲整理好东西,才和江砚寒一起往派出所走。

派出所离医院不远,走路也就十五分钟。路上,沈夏安一直攥着那个文件袋,手心都冒出了汗。江砚寒看出她的紧张,放慢脚步,跟她并排走,偶尔跟她说几句话,讲些学长之前帮过的案例,让她放松心情。

“学长之前帮过一个阿姨,跟阿姨的情况差不多,也是长期被家暴。后来报警了,民警很快就介入了,还帮那个阿姨申请了人身安全保护令,她老公再也不敢靠近她了。”江砚寒边走边说,“那个阿姨现在跟她女儿一起住,开了个小花店,日子过得挺好的。”

沈夏安听着,心里的紧张慢慢散了些。她抬头看向江砚寒,笑着说:“真的吗?那太好了。”

“嗯,真的。”江砚寒点点头,“所以你别担心,我们现在做的是对的,民警会帮我们的。”

很快就到了派出所。门口的民警看见他们,主动走过来问:“是沈夏安和江砚寒吗?李学长已经跟我们打过招呼了,跟我来吧。”

跟着民警走进接待室,里面很干净,墙上挂着“严禁家庭暴力”的标语。民警给他们倒了杯水,然后坐在桌子对面,温和地说:“别紧张,慢慢说。你们想报警,是因为家庭暴力是吗?”

沈夏安点点头,把文件袋里的证据一一拿出来,放在桌子上:“这是我妈的诊断书,上面写着长期外力损伤和肋骨骨裂;这是她受伤的照片,每次被我爸打了,我都拍下来了;这是录音光盘,昨天我爸打电话威胁我们,让我们出院,不然就不让我们回家,不给我交学费。”

民警拿起诊断书和照片,仔细看了看,又把录音光盘放进电脑里,认真听着。听完录音,他的脸色沉了下来:“你父亲的行为已经构成家庭暴力了,我们会尽快介入调查。你们放心,我们会保护你们的安全。”

他顿了顿,又说:“现在需要你们做个笔录,把事情的经过详细说一下。还有,你们需要申请人身安全保护令吗?有了这个保护令,你父亲就不能靠近你们,也不能再威胁你们了。”

“要申请!”沈夏安立刻点头,“我们想申请人身安全保护令,不想再让他靠近我们了。”

“好,那我现在就帮你们准备申请材料。”民警拿出笔和纸,“你们慢慢说,别着急,把事情的经过说清楚就行。”

接下来的两个小时,沈夏安和江砚寒一起做了笔录。沈夏安把父亲第一次动手的时间、每次动手的原因和经过,还有父亲平时的威胁,都详细说了一遍。江砚寒在旁边,偶尔补充一些他知道的情况,比如早上看到母亲手腕上的淤青,听到父亲的威胁录音等等。

做笔录的时候,沈夏安好几次都忍不住掉眼泪,想起母亲被打的样子,想起自己每次藏伤口时的无助,心里就像被针扎一样疼。江砚寒一直在旁边陪着她,递给她纸巾,偶尔用眼神鼓励她,让她坚持下去。

笔录做完后,民警把材料整理好,递给沈夏安:“好了,材料都齐了。我们会尽快把这些材料上报,尽快帮你们申请人身安全保护令。大概三天左右,就能有结果了。这几天你们要注意安全,要是你父亲再联系你们,或者靠近你们,一定要第一时间给我们打电话。”

他递给沈夏安一张名片,上面有派出所的电话和他的个人联系方式:“这是我的电话,24小时开机,有任何事都可以打给我。”

沈夏安接过名片,紧紧攥在手里,心里满是感激:“谢谢警察叔叔,麻烦您了。”

“不用谢,这是我们应该做的。”民警笑了笑,“保护受害者的安全,是我们的责任。你们放心,我们会尽快处理这件事的。”

从派出所出来,已经是中午了。阳光很刺眼,沈夏安却觉得心里很亮,像压在心里十几年的石头终于被搬开了。她看向江砚寒,笑着说:“江砚寒,我们做到了,我们报警了。”

江砚寒也笑了,眼睛弯成了月牙:“我就说吧,没什么好怕的。接下来,我们只要等人身安全保护令下来,然后跟你爸离婚,一切就都会好起来的。”

“嗯!”沈夏安用力点头,心里充满了希望。

两人往医院走,路上,沈夏安的手机突然响了,是个陌生号码。她犹豫了一下,接起电话,听筒里立刻传来父亲的怒吼声:“沈夏安!你tm是不是报警了?我警告你,你赶紧把警撤了!不然老子饶不了你!”

沈夏安的心跳瞬间快了起来,下意识想挂电话,却被江砚寒按住了。江砚寒凑到她耳边,轻声说:“别挂,继续录着音,这也是证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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