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隍庙后巷的皮影戏棚里，桐油火把的黑烟呛得沈砚秋直咳嗽。他被牛皮绳捆在朱红柱子上，手腕勒出的红痕里渗着血珠，滴在青石板上，晕成一朵朵细碎的红梅。布幔上“三娘教子”的皮影正在舞动，那孩童的剪影却突然扭曲，手臂以不可能的角度弯折，指向他怀里的青铜符牌。
“这牌子，能开雾隐城的门。”赵班主用烟杆敲着他的额头，烟锅里的火星落在沈砚秋的长衫上，烧出个小洞。老班主的指甲缝里嵌着黑泥，说话时露出颗金牙，“二十年前你爹带着它进秦岭，回来的只有半只带血的靴子。”
沈砚秋盯着布幔上跳动的人影，突然认出那孩童剪影的衣襟上，绣着沈家特有的云纹。他正要开口，狂风猛地掀起布幔，雨幕里站着个穿月白学生装的姑娘，双枪在火把下泛着冷光，鬓边的白玉簪雕着蟠虺纹，与符牌上的纹路分毫不差。
“赵班主藏的好东西，不止皮影吧？”苏曼卿的枪口对着戏棚梁柱，话音未落，脚下突然用力，木板应声裂开，露出底下码得整整齐齐的步枪，枪托上还刻着军阀孙传芳的标记。赵班主的脸瞬间涨成猪肝色，抓起案上的火把就往皮影箱扑去：“烧了它们！谁也别想知道秘密！”
火光腾起的刹那，沈砚秋挣断牛皮绳。布幔上的皮影突然活了过来，一个戴瓜皮帽的老者剪影在火舌中舞动，双手比出奇特的手势——往南，寻水镜。那剪影的眉眼，分明是他父亲的模样。苏曼卿拽着他冲出火场时，沈砚秋怀里的符牌烫得惊人，像是要钻进皮肉里去。
回头望去，戏棚的灰烬里飘起数十只纸鸢，每只翅膀上都画着月牙胎记，乘着雨势往洞庭湖方向飞去。苏曼卿突然按住他的肩膀，往巷口阴影处退去：“赵班主的人来了。”沈砚秋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十几个穿玄色短打的汉子堵在巷口，领头那人腰间的黄铜烟盒，在火光里闪着幽光。
第三卷：水镜迷踪
洞庭湖的乌篷船已经在水面漂了三夜。沈砚秋望着舱外的圆月，苏曼卿正在对着菱花镜卸妆，月白色的旗袍领口滑落，露出后颈处的纹身——蟠虺纹盘成的圆环里，嵌着枚月牙形的印记，与他的胎记一模一样。
“这纹身是守陵人的标记。”苏曼卿突然开口，指尖划过镜面，“我祖父说，雾隐城藏在湘西的水帘洞里，每六十年才开一次门。”沈砚秋刚要追问，船身突然剧烈摇晃，舱顶的油灯“哐当”坠地，油星溅在竹席上，燃起细小的火苗。
冲出船舱时，水面上浮着数十具尸体，青铜面具在月光下泛着冷光，指甲缝里嵌着的水草还在微微摆动。“是水鬼军。”苏曼卿迅速往子弹上涂朱砂，“二十年前护送你父亲的卫队，被湘西蛊王炼成了活尸。”话音未落，那些尸体突然睁开眼，眼白里爬满蛛网状的血丝。
沈砚秋怀里的符牌突然发出嗡鸣，水面应声升起座石拱桥，桥头的石狮子嘴里含着枚铜镜，镜面映出的不是月光，而是片瀑布飞泻的影像。当符牌贴上铜镜的刹那，桥身缓缓旋转，露出底下通往溶洞的石阶，石阶两侧的石壁上，刻满了密密麻麻的符咒。
水鬼军在月光下化作纸人，每张脸上都印着月牙胎记。沈砚秋摸着纸人的脸颊，突然惊觉那分明是自己的模样。苏曼卿拽着他冲进溶洞时，石壁上的符咒突然亮起，照出父亲的字迹：水镜映未来，亦映宿命。
溶洞深处传来藤蔓抽打的声响。沈砚秋转身时，看见苏曼卿被青黑色的藤蔓缠住，无数只戴着银镯子的手从岩壁里伸出来，镯子上刻着的“沈明月”三个字，在绿光里闪闪烁烁。那是他从未见过的姐姐，据说生下来就被送了人。
当匕首砍断最后一根藤蔓时，沈砚秋的指腹被银镯子划破，血珠滴在符牌上。铜面突然裂开，露出张泛黄的照片——父亲抱着襁褓中的女婴，站在水帘洞前，女婴的襁褓上，绣着月牙胎记。
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