胖子那声拖长调的“歇歇——”还在院子里打着旋儿，张起灵已经码好了最后一块柴，动作利落得像是没听见任何调侃。他直起身，没看我和胖子，只留给我们一个汗湿的、背心紧贴脊线的背影，朝压水井走去。
冰凉井水哗啦啦冲在他头脸和手臂上，水珠四溅，在阳光下亮得晃眼。他甩了甩头发，水渍洇湿了脚下的一片泥地，那股子因劳作而蒸腾出的、过于外露的侵略性信息素，似乎也被这井水浇熄了些许，重新变得沉静下来。
胖子咂咂嘴，觉得无趣，又嚷嚷着热，钻回堂屋找扇子去了。
我走过去，递给他晾在石桌上的干净毛巾。他接过去，胡乱擦了把脸和脖子，水珠顺着他利落的下颌线往下滴。毛巾放下时，他额前的碎发还湿漉漉地搭着，少了些平日的冷硬，倒显出几分罕见的少年气。
“饿了。”他说，目光扫过我，落向厨房。
“胖子早上买了面条，”我说，“下点青菜鸡蛋面？”
他点点头，率先朝厨房走去。
厨房里比外面阴凉些，但也闷。他烧水，我洗青菜。水汽很快弥漫开来，混着灶膛里柴火的味道。他站在锅前，看着水滚，侧脸在蒸汽里有些模糊。
我打好鸡蛋，切了葱花。两人没什么交流，却默契得很。他下面，我递青菜和鸡蛋，他撒盐调味，我摆碗筷。
胖子闻着味儿摸进来，鼻子耸动：“香！多搁点猪油！”
三碗热气腾腾的面端上石桌。清汤白面，卧着荷包蛋和翠绿的青菜，几点油星飘着，简单却勾人食欲。
胖子吸溜得呼噜作响，额头上瞬间冒出一层汗。张起灵吃得安静，速度却不慢。我挑着面条，吹着热气。
阳光正烈，晒得石桌发烫，树荫缩成小小一团。知了在树上拼了命地叫，吵得人耳朵嗡嗡响。
吃完面，胖子抢着洗了碗（主要是为了把锅里剩下的面汤喝掉），又溜达没了影，说是要去村头大树下乘凉听戏。
碗筷收拾干净，厨房里还残留着面汤和蒸汽的暖湿气。张起灵靠在门框上，看着外面白花花的日头。我也觉得有些昏昏欲睡，午后的困意席卷上来。
“睡会儿？”他转头问我。
我点点头。
回到屋里，窗帘拉上一半，挡住最毒辣的阳光。床上铺着凉席，触感微凉。我躺上去，舒服地叹了口气。
他跟着躺下，很自然地伸出手臂。我犹豫了一下，还是转过身，背对他，蜷进他怀里。这个姿势似乎越来越熟练了。
他的手臂环过来，掌心贴在我小腹，体温隔着薄薄的衣料传来。鼻尖蹭过我后颈的腺体，带来一阵熟悉的、令人安心的麻痒。Enigma的信息素不再带有晨间的攻击性，也不再是劳作时的蒸腾灼热，而是变得温和沉静，像午后被晒暖的松林，慵懒地笼罩下来。
屋外知了声嘶力竭，屋里却显得格外安静。胖子的脚步声和哼唱声早就远去了。
我能听到他平稳的心跳，和自己逐渐同步的呼吸。腰间的胳膊沉甸甸的，带着不容忽视的存在感，却也奇异地让人放松。
困意如同潮水，温柔地淹没上来。就在我意识即将模糊的时候，感觉到他低下头，嘴唇极轻地碰了碰我腺体上的齿痕。
不是一个带有情欲意味的吻，更像是一种无意识的、确认般的触碰。像野兽舔舐伴侣的毛发，带着纯粹的占有和安心。
我往他怀里缩了缩。
他的手臂收紧了些，下巴抵在我发顶。
“睡吧。”他低声说，气息拂过耳廓。
知了的叫声、远处模糊的车铃声、窗棂被风吹动的轻微声响……一切都渐渐远去。
只剩下交缠的呼吸，和身后那片温暖坚实的依靠。
晌午悠长，适合一场无人打扰的安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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