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村记·瓜瓤

对了，今儿国庆，祝大家国庆快乐，阖家团圆。

胖子的破锣嗓子像一面敲破的锣，哐当哐当震醒了整个午后。他怀里抱着两个湿漉漉、绿油油的香瓜，水珠顺着瓜皮往下淌，在他那件洗得发白的汗衫上洇开深色的痕迹。

“快快快，搭把手！井水拔（冰）得透心凉！”胖子咋咋呼呼地把瓜塞到迎出来的张起灵怀里一个，另一个往我手里递。

瓜皮沁着冰凉的井水，触手生寒，瞬间驱散了那点刚从睡梦中带出来的慵懒。香气是内敛的，带着一丝清甜，幽幽地往鼻子里钻。

张起灵拿着瓜，转身进了厨房。里面很快传来菜刀落在案板上的清脆声响，“咔嚓”一声，利落干净。胖子跟进去，嚷嚷着：“切大块！大块过瘾！”

我靠着厨房门框，看着张起灵手起刀落，将香瓜一分为二，挖掉瓜瓤，再切成均匀的月牙块。他手指稳，瓜块大小几乎一致，齐整地码在盘子里，青绿色的瓜肉水灵灵的，看着就解渴。

胖子迫不及待地伸手抓了一块，塞进嘴里，咔嚓一咬，汁水从嘴角溢出来，他眯着眼，含混不清地感叹：“嚯！甜！真他娘的甜！”

张起灵没理他，端着盘子走出来，放在廊下的石桌上。阳光斜照，瓜块上的水珠折射出细碎的光。

他拿起一块，递给我。瓜肉冰凉，指尖触碰的地方，寒意丝丝缕缕地往皮肤里渗。我接过来，咬了一口。

清脆。甘甜的汁水瞬间在口腔里爆开，顺着喉咙滑下去，一路凉到胃里，驱散了夏末午后最后的燥意。确实很甜，甜得纯粹，不带一丝酸涩。

胖子已经三下五除二干掉了两三块，吃得啧啧有声，瓜籽随口吐在地上，引来几只蚂蚁团团转。张起灵吃相依旧斯文，慢条斯理地咬着瓜，目光落在院子角落那几盆半死不活的花草上，不知道在想什么。

我小口吃着瓜，冰凉的触感让我忍不住轻轻“嘶”了一声。

张起灵转过头看我。

“太凉了？”他问。

“没事，”我摇摇头，“刚睡醒，有点激牙（冰牙）。”

他闻言，把自己手里那块只咬了一口的瓜放下，伸手过来，拿走了我手里剩下的半块。动作自然得仿佛天经地义。

“诶你……”我话没说完，就见他把那半块瓜三两口吃完，然后拿起盘子里一块新的，却没立刻递给我，而是握在手里，用掌心捂着。

胖子在一旁看得直瞪眼，瓜都忘了嚼，含混地嘟囔：“……这又是什么路数？”

张起灵没理会，只是垂着眼，看着自己握着瓜的手。他的手掌很大，指节分明，因为用力，手背上的青筋微微凸起。那块青绿色的瓜被他攥在掌心，显得有些可怜。

过了大概一两分钟，他松开手，把瓜递还给我。瓜皮上还沾着他掌心的温度，不再像刚才那样冰得扎手，变得温凉适口。

我愣愣地接过来，咬了一口。温度刚好，清甜依旧，却少了那份刺激性的冰凉，更容易入口了。

胖子看看我，又看看张起灵面无表情继续吃瓜的样子，嘴巴张了张，最终什么也没说，只是用力咬了一大口瓜，摇头晃脑，表情复杂，像是被甜齁着了，又像是被别的什么噎住了。

风吹过廊下，带着香瓜的清甜气息。张起灵吃完自己那块，拿起我先前放下的、他只咬过一口的那半块，继续吃起来，丝毫没有嫌弃的意思。

阳光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

我低头，慢慢吃着手里那块被他“加工”过的瓜，温凉的触感顺着食道滑下，甜意却丝丝缕缕地渗进了心里最柔软的地方。

嗯，

那很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