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就看不清来时路

杨博文在窗边站了很久，直到阳光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才缓缓转过身。他的眼睛还是红的，但脸上的慌乱褪去了些，只剩下一种近乎疲惫的平静。

“我想好了。”他走到床边，声音很轻，却每个字都清晰，“不要了。”

陈奕恒的睫毛颤了颤，没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杨博文避开他的视线，低头盯着自己的手，指尖还在微微发抖：“医生说过，我身体本来就不好，之前……之前已经伤得太重了。”他顿了顿，声音发哑，“但这次不一样，不是因为任何人，是我自己想清楚了。”

他抬起头，眼里带着一种陈奕恒从未见过的决绝：“我还没准备好，不管是当爸爸，还是……再去面对那些麻烦。左奇函靠不住，我妈那边也……”他没说下去，但彼此都明白那未尽的话里藏着多少顾虑。

“而且。”杨博文的目光落在陈奕恒手背上的输液针上，喉结滚了滚，“你还在这儿，我不能再给你添乱了。”

陈奕恒终于动了动，抬手想去碰他的脸，却在半空中停住，转而轻轻握住了他按在床边的手。杨博文的手很凉，带着点潮湿的汗意。

“不用考虑我。”陈奕恒说，“你做的决定，我都信。”

杨博文的眼眶又热了，他用力眨了眨眼，把眼泪逼回去：“明天……明天我就去挂个号，早点处理掉，对身体也好。”他说得像是在安排一件再普通不过的事，可紧握的指节却泛了白。

陈奕恒没接话，只是静静地握着他的手。监护仪的“滴滴”声在病房里起伏，像在为这个沉默的决定伴奏。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听到杨博文极轻的一声叹息，像卸下了千斤重担，又像失去了什么珍贵的东西。

“其实……”杨博文的声音低得像耳语，“刚才摸肚子的时候，我好像……好像感觉到了点什么。”

陈奕恒的心猛地一揪。

“但也可能是错觉。”杨博文很快笑了笑，只是那笑容没到眼底，“算了，不想了。”他抽回手，站起身，“我去叫护士换瓶药，你再睡会儿。”

他转身往外走，脚步有些快，像是在逃离什么。陈奕恒看着他的背影，看着他走到门口时，肩膀几不可察地抖了一下，心里突然空落落的。

病房里重新安静下来，只剩下仪器规律的声响。陈奕恒望着天花板，指尖还残留着杨博文手心的凉意。他不知道杨博文的决定到底对不对，可他知道，有些选择一旦做了，就再也回不了头了。

就像他自己，一步一步走到今天，早已看不清来时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