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博文进来时,正撞见张桂源抬手想碰陈奕恒的脸。他端着的托盘“哐当”一声磕在门框上,玻璃水杯在托盘里转了两圈,水溅出来打湿了半张产检单。
“张桂源,你没资格说他。”杨博文的声音比监护仪的蜂鸣还冷,他扶着门框站稳,肚子已经显了些弧度,说话时带着不易察觉的喘,“你以为你当年做得很好?”
张桂源猛地回头,眉头拧成结:“我跟他的事——”
“是你们的事,但轮不到你站在这里指责他。”杨博文一步步挪进来,地板被踩出轻微的声响,“他怀第一胎的时候,你在哪?”
陈奕恒突然抖了一下,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张桂源的脸色瞬间变了,喉结滚了滚没说话。
“你是在他孕晚期快生的时候,才从别人嘴里知道他揣着你的孩子吧?”杨博文把托盘重重放在床头柜上,水杯里的水又晃出来些,“那时候他吐得天昏地暗,瘦得只剩一把骨头,你呢?你在酒局上谈生意,在应酬里周旋,连个电话都吝啬打。”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张桂源紧绷的侧脸:“你发现之后呢?你没问他难不难受,没问他怕不怕,只觉得他瞒着你丢了张家的脸。你把他锁在别墅里,他不想的时候,你强迫过他多少次?”
陈奕恒的呼吸骤然变乱,监护仪的声音又急促起来。他别过脸看向窗外,阳光落在他苍白的侧脸上,能看见细微的颤抖。
“他本来就敏感,你从来没管过他的情绪。”杨博文的声音低了些,带着点疲惫的沙哑,“他怕养不起,怕给不了孩子好的生活,更怕——”他抬眼看向张桂源,眼神里带着刺,“怕你们张家根本不会认一个门第不配的人,怕你们觉得他生的孩子,连进门的资格都没有。他把孩子送进福利院那天,在雪地里站了三个小时,你又在哪?”
病房里彻底静了,只有监护仪规律的“滴滴”声在空气里荡开。张桂源的手垂在身侧,指节捏得发白,指腹上还残留着陈奕恒眼泪的温度。
“你现在来指责他没资格照顾孩子?”杨博文笑了一声,笑声里全是冷意,“张桂源,最没资格说这话的人,是你。”
陈奕恒突然捂住脸,肩膀剧烈地耸动起来。这次不是压抑的呜咽,是带着哭腔的抽气,像被人狠狠剜了心,连呼吸都带着疼。
张桂源僵在原地,看着陈奕恒发抖的背影,突然觉得喉咙被什么堵住了。那些被他刻意忽略的过往,那些被他归结为“年轻气盛”的伤害,此刻被杨博文一句句剖开,血淋淋地摊在阳光底下。
他想说点什么,却发现任何话都显得苍白。陈奕恒的哭声像针,密密麻麻扎进他心里,比当年得知孩子被送走时,还要疼上百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