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

她绷着脸，干巴巴地回答：“王大人说笑了，种地…也得看天吃饭，遇上灾年，怕是比买不起蜜饯还惨。”她顿了顿，想起上辈子看的种田文，补充道，“还得防着地痞流氓，还有…乱收税的胥吏。”

王启年脸上的笑容僵了零点一秒，随即笑得更加灿烂，仿佛听到了什么至理名言：“姑娘高见！高见啊！果然是…呃，通透！王某受教了！”他拱拱手，又像是忽然想起什么，“哎呀，院里还有份卷宗等着整理，王某先行一步，姑娘慢走，慢走！”

说完，身形一晃，又像阵烟似的消失了。

楚白白捏着半块饼，站在原地，只觉得心累。这京都，真是没法呆了。每个人说话都像在打哑谜，每句闲聊都可能是致命试探。

她蔫头耷脑地往回走，经过一处相对繁华的街口，只见一队车马喧哗而来，仆从如云，仪仗煊赫。周围百姓纷纷避让，低声议论。

“是长公主府的车驾！”

“快让开！冲撞了贵人可了不得！”

楚白白也赶紧缩到路边人群里，努力降低存在感。车窗帘子被一只保养得极好的、苍白的手掀开一角，里面的人似乎随意地向外瞥了一眼。

就那一眼，楚白白猝不及0防地对上了一道目光。

那目光，难以形容。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慵懒的审视，深处却像藏着冰棱和毒针，只一瞬，就刺得楚白白浑身血液几乎冻结。美丽，却毫无温度，像毒蛇冰冷的鳞片擦过皮肤。

是长公主李云睿！

楚白白猛地低下头，心脏狂跳，几乎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那眼神里的疯狂和算计，哪怕只是惊鸿一瞥，也让她如坠冰窟。

车驾很快远去，留下街道上一片窃窃私语和心有余悸的寂静。

楚白白却久久无法回神。她终于清晰地意识到，自己这些日子所谓的“惊险遭遇”，无论是庆帝的“论道”，还是皇子们的“请教”，甚至监察院的“试探”，其实都还停留在一种相对“文明”的层面。他们或许觉得她有趣，或许想利用她的“特别”，或许只是无聊找点乐子，但至少…暂时没有立刻要她命的打算。

可这个世界，是真的有纯粹、残忍、毫无道理的恶意的。比如刚刚那双眼睛的主人。

她那些“躺平哲学”，在真正的疯子和权力野兽面前，恐怕连个笑话都算不上，只会被当成碍眼的尘埃，随手拂去。

巨大的恐慌攫住了她。她之前那点破罐破摔的勇气，在绝对的力量和恶意面前，显得如此可笑和脆弱。

她失魂落魄地跑回那间小小的出租屋，反手插上门栓，背靠着冰冷的门板滑坐在地上，大口喘气。

不行了。不能再待下去了。

她以为自己能苟到剧情结束，安安稳稳领她的“原著团灭HE”盒饭。但现在看来，她很可能等不到那一天，就会先因为知道的太多、或者因为太“有趣”、或者干脆只是因为运气不好撞见哪个不该见的人，而提前退场。

必须跑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