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死死瞪着那张与自己毫无差别的脸，喉咙像被一团棉花堵住了似的，发不出半点声音。镜像里的林昭嘴角挂着笑容，可那双眼却冷得像刚从冰窟窿里捞出来的刀刃，寒气直往骨子里钻。
“你不是我。”我紧紧攥住鱼叉，指节因为用力变得惨白。突然间，海水仿佛滚烫起来，胸口的符文也跟着突突地跳动，似是在回应着什么未知的力量。
他歪着头笑，声音带着蛊惑人心的力量：“我比你更了解你自己。”话音未落，身后黑雾翻腾，一张熟悉的面孔浮现出来——是父亲！他浑身血迹斑斑，手里还紧握着半截断剑。
“昭儿！”幻象中的父亲嘶吼着，声音满是愤怒，“你怎么能背叛家族？”
我瞳孔猛地一缩。不对劲，父亲临终前明明说的是“走自己的路”，怎么……
“你记错了。”镜像轻声开口，像是在陈述一个再简单不过的事实，“父亲最后问的是‘为什么要相信外人’。”
我后背一阵发凉。记忆里确实有那么一瞬间，父亲看向李无尘的眼神闪过犹豫，这个细节，我一直刻意忽略。
“苏婉儿来了。”镜像突然说道。
水面泛起涟漪，婚服上的红绸随水流飘荡。她依旧是当年那副温婉的模样，可手中长剑滴落的血，正是曾经刺穿我心脏的那一把。
“昭哥哥……”她走近一步，眼波流转，声音温柔又带着致命的吸引力，“还记得那夜吗？你说要带我去看东海日出……”
我咬破舌尖，血腥味冲淡了她身上若有若无的香气。前世那种被信任的人捅穿心脏的感觉再次涌上心头，疼痛与愤怒交织在一起。
“你该死。”我盯着她，声音颤抖得厉害。
“是啊。”她突然笑了，笑容中带着说不出的诡异，“所以我来赎罪了。”长剑横在颈间，她的声音透着蛊惑，“只要你愿意，我们还能重新开始。”
镜像在旁边轻轻一笑：“你看，她多爱你。”
我攥着鱼叉的手青筋暴起。这不对劲，苏婉儿从来没这么主动过，她总是等我先开口。
“够了！”我怒吼一声，额头金光暴涨。幻象晃了晃，苏婉儿的脸皮开始剥落，露出下面森白的骨头。
黑雾中又钻出几个身影。夜无影拎着长鞭，白璃折断的龙角插在背上，还有十几个熟悉的面孔——有些是我上辈子认识的同门。
“主人。”夜无影的声音阴森森的，“你不也利用过我吗？”
我喉头发苦，确实是这样。收服幽影卫时，我用了不少手段。
白璃的龙尾扫过来，带着腥风。我侧身躲开，却发现她的龙鳞下藏着一张纸条，上面写着“小心背后”。
镜像突然出手，鱼叉和黑雾凝成的剑撞在一起。火花溅到脸上，烫得生疼。
“为什么？”我边打边问，“你到底是谁派来的？”
“没人派我。”他轻松化解我的攻势，语气笃定，“我只是帮你认清真相——除了自己，你谁都信不得。”
这话让我想起荒礁上的日子。那些年，我靠捡海藻充饥，连最亲近的仆人都不敢信。
鱼叉劈空，他贴到我耳边，声音低沉：“包括白璃。”
我心头一震。脑海中闪过白璃最近的反常：她总是独自去深海，有时回来神情恍惚。
“你看，连她都在骗你。”镜像的声音像毒蛇一样钻进心里，“那日在祭坛，她明明知道玉匣的秘密……”
我忽然明白他在说什么。白璃确实对玉匣反应奇怪，但我选择相信她。
鱼叉脱手而出，直取镜像咽喉。他偏头躲过，剑锋划破他脸颊。
血滴在我手上，滚烫得像烧红的铁水。
“你流血了。”我说。
他摸了摸伤口，擦掉血迹，笑着：“这不就是你的血吗？”
话音刚落，四周响起此起彼伏的惨叫声。黑雾中无数面孔扭曲变形，有老有少，有男有女。他们撕扯着彼此，啃食对方的血肉。
“这些都是你害死的。”镜像指着那些残肢，语气平静，“为了变强，你牺牲了多少人？”
我想起练功走火入魔时，确实拿妖兽炼过魂。但那些都是该死的恶兽……
“包括你父亲。”他继续说，“如果不是你要变强，他怎么会死？”
我脑子里轰的一声。父亲是为护我才死的，可如果当初我不贪心学更多秘术……
“住口！”我大吼，额头金光暴涨十倍。那些面孔发出凄厉尖叫，化作飞灰。
镜像看着我，忽然露出真诚的笑容：“终于想通了？”
“想通个屁！”我挥拳砸过去，“你就是个骗子！”
他接住我的拳头，力道大得惊人。“那就看看谁才是真的。”他说着，另一只手按在我胸口。
符文突然剧烈跳动，像是要从皮肤里跳出来。剧痛让我跪倒在地。
“感受到了吗？”他的声音忽远忽近，“这力量本就属于我。”
我咬牙撑起身子：“做梦。”鱼叉不知何时回到了手中，我猛地刺向他的心脏。
他没躲。锋利的叉尖穿透血肉，却没有任何血流出。
“你杀不死我。”他低头看着插在胸口的鱼叉，语气笃定，“因为我们是一体的。”
我突然想起玉匣最后的警示：“记住，真正的敌人不是外人。”
难道……敌人就是我自己？
“聪明。”镜像笑了，“所以我们合二为一吧。”
他伸手要碰我的额头，指尖离我越来越近。就在这时，白璃幻象胸前的纸条突然显形，上面写着“相信自己”。
我猛地抓住他的手腕，把鱼叉往深处扎。“我就是我。”我咬牙道，“不需要你来证明。”
符文亮得几乎要瞎了眼。镜像的身体开始崩解，化作点点星光。
“下次见面……”他最后看了我一眼，声音飘渺，“你会来找我的。”
空间开始扭曲，那些扭曲的面孔全部消散。我瘫坐在地上，大口喘气。胸口还在流血，可符文暖暖的，像是在治愈我。
远处传来新的异响，比之前更沉闷。我知道试炼还没结束。
抹了把脸上的血，我捡起鱼叉。这一次，我能感觉到它的重量不同了。神识范围又扩大了些，甚至能感知到门外的动静。
“真正的敌人……”我喃喃自语，“到底是谁？”
黑雾渐渐散去，露出后面更深的通道。暗红色的墙壁上刻着密密麻麻的符文，每个都和我胸口的相似。
我迈步向前，脚步声在空旷的走廊里回荡。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刚才那一战后，我似乎听到了另一个心跳声——和我的一样有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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