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室里的青莲灯忽明忽暗，火苗像是在黑暗中挣扎的小生命，随时都会被吞噬。我死死攥着血玉简，指尖因用力过猛而泛白，指甲几乎嵌进掌心的皮肉里。夜无影依旧跪在那里，低垂着脑袋，仿佛根本没有察觉我的存在，又像是已经放弃了和外界的一切联系。
“进来吧。”他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股不容拒绝的笃定感，“你已经看到了该看的，现在轮到我了。”
我没说话，脚步却不听使唤地迈了进去。脚底踩在黑曜石的地面上，冰凉刺骨，像是有什么东西从脚底直窜上脊背。地面上那些符文早已模糊不清，但残留的痕迹还能隐约看出当年雕刻时的精致与用心。青莲灯在角落里摇曳着，微弱的烛光将我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映在墙上，扭曲得像个怪物，仿佛要挣脱束缚扑向我一般。
血玉简在我掌心轻轻震颤，那种频率让我感觉像是有一头不安分的小兽在催促着我。我不由自主地盘膝坐下，胸口的符文骤然灼热起来，犹如一道烙印硬生生嵌进了皮肤。就在这一瞬间，血玉简猛然爆发出耀眼的红光，整个世界都被染成了血色。
眼前一阵恍惚，等我再次睁开眼睛时，周围的景象已然大变模样。这是……父亲的书房？空气里弥漫着熟悉的檀香味道，案几上的茶水还在冒着氤氲的热气，书架上摆满了林家世代相传的典籍。一切都那么真实，可心底却莫名涌上一丝寒意，像是某种警告在耳边低语。
“无影，记住。”父亲低沉有力的声音响起。我猛地转头，看见他坐在案几后，正对着跪在地上的夜无影缓缓开口：“你不是叛徒，而是林家最后的眼睛。”
夜无影单膝跪地，声音恭敬而坚定：“属下明白。”
父亲站起身来，走向窗边。窗外是一片漆黑的夜色，只有风声从远处传来，呜咽着，像某种不祥的预兆。“他们快来了。”他背对着我们，语气中透着压抑的沉重，“你要装作背叛我，这样才能查出内鬼。”
夜无影沉默片刻，最终叩首道：“属下愿以命护林家周全。”
父亲转身，目光复杂地落在他身上。“有时候，为了活下去，必须先死一次。”这句话像针一样扎进我的心底。原来，父亲早就计划好了这一切？可既然如此，为何还要把我流放到东海？
画面骤然扭曲，破碎的场景迅速重组，我发现自己置身于林家覆灭的那个夜晚。火焰冲天而起，喊杀声混杂着惨叫声在耳边回荡。庭院中央，父亲手持长剑，背影如山。夜无影站在他身后，身影却模糊不清，仿佛隔着一层雾气。
“快走！”父亲怒吼着朝我挥了挥手。我低头一看，自己竟然站在传送阵里。眼前的场景与记忆完全重叠，父亲将我推入传送阵的动作，和刚才看到的幻象一模一样。
夜无影忽然动了。他转身迎向一个黑袍人，刀光一闪而逝。他的身体微微晃动了一下，鲜血喷溅在传送阵上，随即滴落在地面。然而下一秒，他的动作变得异常笨拙，像是故意露出了致命的破绽。
画面又一次转变，这次回到了我的童年——东海荒礁的夜晚。我缩在礁石缝隙间，浑身发抖，像是被寒冬包裹住了一样。远远的，有道黑影一闪而过，随即消失在浓浓的海雾中。那些我以为只是噩梦的画面，竟然都是真的……
“原来……”我喃喃自语，嗓子干涩得像是被火烧过，“你一直在保护我……”
血玉简的光芒逐渐黯淡下来，意识重新回归石室。冷汗浸透了我的衣襟，手指仍然不受控制地颤抖着。胸口的符文跳动得愈发急促，像是试图传达什么隐秘的讯息。
白璃的声音在脑海中响起，少了往日的冷静，多了一丝焦虑：“那个气息……和当初封印我的存在极其相似。”
我猛地抬头，看向跪在地上的夜无影。他保持着那副姿态，没有抬头，也看不到表情。
“你早就知道。”我的声音沙哑，“我不是被父亲流放，而是被保护着。”
夜无影缓缓抬起脑袋，月光洒在他脸上，那道伤疤随着呼吸微微跳动。“林玄霄大人说过，当你觉得自己被整个世界背叛的时候，才可以告诉你真相。”
我盯着他，目光深邃。这个男人，为了揪出内鬼，甘愿背负叛徒的骂名；为了守护我，独自在东海荒礁守候多年。可如今……
“那你为什么不杀了李无尘？”我问，语气冷硬，“既然你知道他是内鬼。”
夜无影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膝盖上的旧伤，声音低沉：“因为还有更危险的人……那个黑袍人，连李无尘都不得不低头的存在。”
空气骤然凝滞，我的脑海中浮现出那道瘦削的身影。虽然看不清面容，但那股阴冷的气息却让人不寒而栗。甚至连李无尘，面对他时都微微低下头颅，像是在敬畏某种不可触碰的力量。
“他是谁？”我低声问。
夜无影摇头，神情异常凝重：“我不知道是谁，但我能感觉到，他不属于这个世界。”
我握紧手中的鱼叉，指节再度泛白。原来，父亲的死并非表面那么简单。李无尘不过是棋子，真正的敌人另有其人。
“你身上的伤……”我突然想到什么，“是那个黑袍人留下的？”
夜无影的手顿了一下，随后慢慢放下。“是。”
我盯着他，胸口的符文剧烈跳动着，仿佛要撕裂胸膛。这一刻，我终于明白了父亲的用意：他之所以在这最绝望的时刻让我面对真相，是因为只有足够强大的心灵才能承担这份沉重。
鱼叉从手中滑落，擦过夜无影的脖颈，却没有留下丝毫痕迹。他微微一怔，随即抬起眼帘，望向我。
“站起来。”我沉声说道，“我们现在有共同的敌人。”
夜无影缓缓站起，月光倾泻而下，映照着他与我的影子融为一体。远处传来钟声，低沉而悠长。石室内的青莲灯忽然爆出一朵灯花，照亮了墙上一段模糊的刻文。
白璃的声音再次响起，变得急促起来：“小心！有什么东西正在接近！”
我迅速转身朝门口看去，却发现夜无影已挡在我的面前。他的匕首反射着幽蓝的灯火，微弱的光芒隐约勾勒出我脸上复杂的神情。
“这一次，”我开口，声音冷冽，“我们并肩作战。”
夜无影没有回头，只是轻轻点了点头。钟声依旧在远方回荡，但我知道，这仅仅是个开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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