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男人脸上的表情瞬间凝固,惊恐定格在脸上。他们保持着或前冲或后退的姿势,如同被按下了暂停键,连眼珠都无法转动分毫,只有瞳孔深处流露出极致的骇然和无法理解。
世界清静了。
我这才迈步,走向角落。
夏知睁大了眼睛,呆呆地看着这超乎想象的一幕,连哭泣都忘了。
我蹲下身,指尖在他手腕的绳结上轻轻一划——并非物理接触,而是意念切割。粗糙的绳索应声而断。我又轻轻撕下他嘴上的胶带。
“姐……姐姐?”夏知的声音带着剧烈的颤抖和无比的茫然,他看着眼前这个熟悉又陌生到极点的姐姐,小小的身体还在害怕地发抖。
“没事了。”我开口,声音是夏薇的,语调却是我独有的平静无波,“夏知,你还能站起来吗?”
夏知懵懂地点头,尝试着活动发麻的手脚。
我站起身,目光再次投向那三个被定格的人渣,以及他们身后火堆旁散落的、一些明显不属于这个世界的、刻画着诡异符文的物品。
我的眼神彻底冷了下来。
不仅拐卖人口,还涉及窃取异界能量?甚至可能……与某些不该存在的势力有牵扯?
看来,清理工作需要做得更彻底一些。
我转向勉强站起来的夏知,轻轻遮住了他的眼睛。
“夏知,闭上眼睛,”我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数到十哦。”
有些场面,不适合孩童观看。
夏知瘦小的身体在我掌心下微微颤抖着,浓密的睫毛像受惊的蝶翼,刷过我的皮肤。他乖顺地紧闭着眼,小声地、带着颤音开始数:“一……二……”
在他看不见的世界里,我的目光落在那三个被绝对意念禁锢、连恐惧都无法表达的“货物”身上。他们的意识如同被冻结在琥珀里的虫子,只剩下最原始的、对未知力量的惊骇。
界时空树的能量在我意识深处微微发热,传递来一种冰冷的、近乎本能的审判欲。这些渣滓,连同他们背后可能存在的、觊觎此界能量的肮脏触须,都没有继续存在的必要。
【能量湮灭。信息层面抹除。】
一个简单的指令,却蕴含着超越此世法则的力量。
无声无息间,那三个男人的身体,连同他们身旁那些散发着不祥波动的异界物品,如同被橡皮擦去的铅笔痕迹,从物质到能量,再到所有存在过的信息记录,彻底消散。没有声音,没有光爆,甚至没有留下一粒尘埃。
仿佛他们从未在这厂房里出现过。
只有角落里那堆依旧燃烧的微弱火堆,证明着方才并非幻影。
“……八……九……十……”夏知数完了,声音依旧带着怯生生的不确定。
我移开了遮住他眼睛的手。
他小心翼翼地、一点点睁开眼。厂房里空荡荡的,除了我们,只剩下废弃的机器和那堆火。那三个凶神恶煞的男人……不见了。
他瞪大了眼睛,小脸上满是茫然和震惊,张着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他看看我,又看看空无一人的四周,最后目光落在我毫无波澜的脸上。
“姐姐……他们……”他瑟缩了一下,下意识地往后挪了一小步,眼神里充满了巨大的困惑和一丝本能的畏惧。
眼前的姐姐,让他感到陌生,甚至……害怕。
“解决了。”我淡淡开口,打断了他的疑问,语气没有一丝起伏,“走吧,我们一起回家。”
我没有解释,也不需要向他解释。只是转身,朝着厂房门口走去。
夏知站在原地,犹豫了几秒,看着姐姐那决绝而陌生的背影,又看了看这阴森恐怖的废弃厂房,最终还是恐惧占了上风。他小跑着跟上來,不敢离得太近,也不敢再问,只是时不时地用那种混合着依赖、感激和巨大困惑的眼神,偷偷瞟着我的侧脸。
回去的路,我依旧走得很快。夏知需要小跑才能跟上,但他很安静,异常地安静。
夜更深了。冷风吹过荒草,发出簌簌的声响。
快到家门口那条阴暗的巷子时,我停下了脚步。
我转过身,看着身后气喘吁吁、小脸跑得通红的夏知。
他猛地停下,仰头看着我,眼神里依旧带着未散的惊恐和茫然。
“听着,”我开口,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直接作用于他精神层面的、不容置疑的力量,“今晚发生的事情,忘记它。”
【记忆模糊化处理:替换为遭遇意外好心人解救。】
夏知的瞳孔有瞬间的涣散,随即又慢慢聚焦,那深刻的恐惧和困惑似乎被一层薄雾笼罩,变得有些模糊不清。
“回去之后,什么都不要说。父母问起,就说你迷路了,遇到好心人把你送回来了。”我继续下达指令,语气平静得像是在陈述一个既定事实,“那张广告纸,从来没有存在过。明白吗?”
他懵懂地点了点头,眼神还有些恍惚,似乎无法完全理解,但又本能地选择服从。
“至于我……”我看着他那张与夏薇有几分相似、却稚嫩太多的脸,顿了顿。
力量已经恢复,此间事已了。夏薇那“无论什么代价”的祈求,我已达成。界时空树的能量应该也成长得差不多了,这具身体,这个家庭,这场苦难的戏剧,于我而言……
是该离开的时候了。
就在我准备彻底切断与这具身体的链接,让夏薇的意识回归,并抹去自身存在痕迹的瞬间——
夏知却突然鼓起勇气,上前一步,伸出冰凉的小手,小心翼翼地抓住了我的衣角。
他的手指因为害怕和寒冷而微微颤抖,力道却很轻,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依赖。
他抬起头,那双刚刚被模糊了记忆、却依旧残留着惊惧余温的眼睛望着我,声音很小,却异常清晰地问:
“姐姐……你……你还是我姐姐吗?”
这句话,像一颗投入深潭的小石子,在我那片冰封般的意识湖面上,激起了一丝极其微弱的、几乎不存在的涟漪。
我低头,看着他那双努力想辨认出什么的眼睛,看着那只紧紧攥着我衣角的小手。
离开的指令,在意识核心中微微一顿。
【……链接维持……观察延续……】
界时空树的枝丫,无声地散发着温润平和的光芒。
我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只是任由他牵着我的衣角,沉默地转过身,推开了那扇吱呀作响、散发着贫穷与绝望气味的家门。
屋內,被强制陷入沉睡的父母刚刚苏醒不久,正陷入另一种恐慌和茫然之中。看到我们进来,尤其是看到安然无恙的夏知,母亲的尖叫和父亲的质问瞬间爆发开来。
“小知!你跑哪去了!吓死妈了!” “这死丫头!刚才怎么回事?我们怎么都睡着了?!”
嘈杂,混乱,一如往常。
夏知瑟缩了一下,下意识地躲到我身后,攥着我衣角的手更紧了。他张了张嘴,按照我给他的“剧本”,结结巴巴地开始解释:“我……我迷路了……后来,后来有个好心的叔叔……送我回来的……”
他的解释漏洞百出,父母显然不信,注意力很快转移到责骂和盘问上。
我穿过这片喧嚣,径直走向里间那个阴暗的角落。
夏知像个小尾巴一样紧跟在我身后,无视了父母的叫嚷。
我坐在那张冰冷的板床上,他也挨着我坐下,小小的身体依旧紧绷着,不肯松开我的衣角,仿佛那是他在经历了今晚的恐怖和诡异后,唯一能抓住的浮木。
屋外的咒骂和哭嚎渐渐变成了关于“倒霉”、“晦气”的抱怨,最终慢慢平息下去,被沉重的鼾声取代。
夜,重归寂静。
只有里间,一点如豆的灯光(如果那算灯的话)下,我和这个紧紧依偎着我的、惊魂未定的孩子,保持着一种诡异的沉默。
我原本清晰的离开计划,因为这个孩子一句无心的问话和那只不肯松开的手,而暂时……搁置了。
或许。 这个“片叶”世界,还有最后一点……未尽的观察价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