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春的第一场雨落下来时,路昭昀正在院子里翻晒去年的山楂干。雨水带着海腥味,打湿了晾衣绳上的军绿色衬衫,她慌忙去收,转身就撞进一个温热的怀抱里——是秦景然提前结束了野外拉练,军靴上还沾着泥点,肩上却扛着个竹筐,里面装着刚从营区后山采的春笋。
“看你忙得没听见哨声。”秦景然把竹筐放在石阶上,伸手拂去路昭昀发梢的雨珠,“炊事班老张说春笋炖腊肉最香,我想着你肯定爱吃,就绕路去采了些。”路昭昀看着竹筐里鲜嫩的春笋,指尖碰了碰笋尖的细毛:“你训练那么累,还惦记着这个。”秦景然笑着把她往屋里带:“不累,想到你能做顿热乎饭,比歇着还舒坦。”
那几日,家属院的小厨房总飘着春笋的清香。路昭昀把春笋切成薄片,或炒腊肉,或炖排骨汤,还特意给隔壁刚怀孕的李嫂送了一碗。李嫂摸着肚子,笑着说:“昭昀,你这手艺,以后肯定是个好妈妈。”路昭昀愣了愣,低头看着自己的手,忽然想起前几天去镇上买布时,顺手挑了块浅粉色的碎花布——当时只觉得好看,现在倒莫名盼着能给什么人做件小衣裳。
秦景然察觉她的心思,是在一个周末的清晨。他醒来时,看见路昭昀坐在窗边,手里拿着那块粉色碎花布,正用铅笔轻轻画着小衣服的样子,阳光落在她发顶,温柔得不像话。他轻手轻脚走过去,从身后抱住她:“在给咱们的孩子画衣裳?”路昭昀身子一僵,随即红了脸,把布藏在身后:“就是随便画画。”秦景然却把她的手翻过来,看着纸上歪歪扭扭的小袖子,眼底满是笑意:“画得好,等他出生,咱们就穿这个。”
没过多久,路昭昀真的怀孕了。拿到医院诊断书那天,她攥着纸,站在营区门口等秦景然,看见那抹军绿色出现时,眼泪突然就掉了下来。秦景然跑过来,以为她受了委屈,慌得不行,直到看见诊断书上的“妊娠六周”,他才反应过来,伸手把她紧紧抱住,声音都在发颤:“昭昀,我们要有孩子了……”
消息传到老家,秦母第二天就坐火车赶了过来,拎着满满两大包东西——有给路昭昀补身体的土鸡蛋,有给孩子织的小毛衣,还有秦父特意炒的芝麻盐。秦母拉着路昭昀的手,一遍遍叮嘱:“前三个月可得小心,别碰凉水,想吃什么跟妈说,妈给你做。”秦景然则每天训练回来,都要先趴在路昭昀的肚子上听一会儿,哪怕还什么都听不见,也乐此不疲。
入夏时,路昭昀的肚子已经显怀了。秦景然特意把宿舍的木板床换成了软些的床垫,又在窗台上摆上了路昭昀喜欢的太阳花。傍晚散步时,他总是走得很慢,小心翼翼地扶着她的腰,听她讲孩子今天又踢了几下。有次路过海边,路昭昀看着远处的日落,忽然说:“景然,等孩子出生,咱们也带他来这里,告诉他,你当年就是在这里,给我戴的贝壳手链。”
秦景然握紧她的手,低头看着她隆起的肚子,又望向那片金红的海面,轻声说:“好,还要告诉他,他的妈妈,曾把心意缝进爸爸的衬衫里,把牵挂装进帆布包里,陪爸爸守过这山海,也守过每一个平凡的日子。”
海浪轻轻拍着礁石,太阳慢慢沉入海面。路昭昀靠在秦景然肩上,摸着肚子,感受着里面小小的生命,忽然觉得,所谓圆满,不过就是这样——春汛来时有人陪你看新绿,孕期里有人为你添暖意,往后的岁岁年年,有爱人在侧,有孩子绕膝,山海依旧,岁月安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