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刚停在丽景公寓楼下，刺耳的救护车鸣笛声就裹着晨雾撞进耳朵。
林清砚推开车门，一眼就看见楼前挤满了人。
有家属扶着捂胸口的老人哭，有医护人员抬着担架往车上跑，红蓝灯光在雾里晃得人眼晕，连空气里都飘着慌慌的哭喊声。
“沈哥！这边！”陆青禾先跳下车，指着人群外围。
那里有个穿校服的小姑娘正蹲在地上，捂着胸口小声抽气，旁边的妈妈急得直跺脚。
沈燎没立刻挤进去，而是站在原地闭上眼。
林清砚站在他身边，能看见他眼睫微颤，耳廓动了动，像是在捕捉什么细微的声音。
没过多久，沈燎睁开眼，眼神沉了沉。
“这次不是煞气，是声音。大楼内部有特殊频率的声音在晃，震得人的心脉乱了。”
“声音？”林清砚愣了愣，侧耳听了听，只有人群的嘈杂和救护车的笛声，“我没听见别的声音啊？”
“频率太低，被其他声音掩盖了。但会顺着墙体钻进人的耳朵，扰得心脏发疼。”
沈燎说着，口述一张药方，告诉陆青禾。
“你抓艾草、菖蒲、陈皮各三钱，让大夫熬成浓汁，给患者含一口能缓一缓。顺便报个警，让警方把大楼周围的人清到五十米外，那个距离能避开声音范围。”
陆青禾接过药方，攥得紧紧的：“沈哥，那你们怎么办？赵哥还在楼里呢！”
“我进去找声音源头！”沈燎头也不回的逆着人流冲过去。
一直走到电梯口，沈燎低头一看，才发现自己的手正紧紧拉着林清砚的手腕。
是下意识的动作。
之前两次，林清砚没跟紧他，差点被红新娘扭下脑袋。从那以后，只要到了危险的地方，他总会不自觉地拉住林清砚。
沈燎一巴掌拍在自己脸上。
习惯了！
“沈燎？”林清砚被他拉着，脚步跟着他走，耳尖有点发烫，“怎么了？”
“没什么。”沈燎没松手，反而握得更稳了点，“进去后别松开我的手，这声音能顺着空气钻，我握着你，能帮你挡掉点频率。”
他没说其实是自己习惯了护着他，也没说松开手的话。有些话，在这种乱糟糟的场合里，说不出口，也没必要说。
电梯门缓缓关上，狭小的空间里只剩下两人的呼吸声。
林清砚看着两人交握的手，沈燎的掌心有点凉，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却握得很稳，像在给他传递某种安心的力量。
他想起上次在缠云阁看到沈燎夕阳下真武坐的模样，又想起现在他拉着自己手的样子，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慌慌的，却又很踏实。
“一会儿到了楼层，先找小远的房间，确认他安全后，再找声音源头。”沈燎的声音打破了电梯里的安静，他盯着电梯数字，“声音应该在地下一层，那里是大楼的设备间，容易藏发声的东西。”
林清砚点点头，手指轻轻动了动，没挣脱，反而悄悄回握了一下：“我知道，你放心，我不会拖后腿。”
电梯门刚合上，林清砚就觉得心口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了——不是疼，是闷，闷得他喘不过气，耳朵里嗡嗡作响，像是有无数根细针在往耳蜗里钻。
他下意识往沈燎身边靠了靠，手指不小心碰到对方的掌心，那点冰凉的温度竟让他莫名安定了些。
“别说话，闭紧嘴。”沈燎的声音比平时低了几分，掌心突然用力，牢牢扣住他的手腕，“声音频率在变高，顺着电梯井往下钻，会震得人的心脉乱跳。”
林清砚点点头，咬着下唇把呼吸放轻。
电梯壁的金属反光里，他能看到自己的脸色慢慢发白，指尖也开始发麻，像是有电流在皮肤下游走。
突然，电梯猛地晃了一下，头顶的应急灯“滋啦”响了一声，暗黄色的光忽明忽暗，映得沈燎的侧脸也跟着晃。
他的眉头皱着，眼睫微颤，显然也在受声煞的影响。
应急灯的光忽明忽暗间，电梯壁上的金属纹路突然开始扭曲。
先是一道淡影从不锈钢板里透出来，接着是第二道、第三道，像是有无数人被嵌在墙里，正拼命往外挣。
林清砚的呼吸顿了顿，看清那些人影的模样：有丽景公寓里见过的老奶奶，捂着胸口一脸痛苦；有鸣春班戏服的模糊轮廓，水袖飘在半空；甚至还有陈曼秋生前常穿的蓝布衫，指尖泛着幽蓝的光。他们的手臂从墙壁里伸出来，指甲泛白，朝着两人抓过来，指尖几乎要碰到林清砚。
“是幻影。”沈燎的声音很稳，握着林清砚的手又收紧了些，“他们只会跟着声煞的频率动，伤不了人。”
林清砚点点头，没像第一次遇到怪事时那样慌神。
他攥紧沈燎的手腕，目光扫过那些幻影。
只要沈燎在身边，这些虚虚实实的东西就吓不到他。
墙上的人影突然像被抽走了力气，一道接一道地缩回墙壁，不锈钢板恢复了原本的光滑。
电梯“叮”的一声轻响，门缓缓往两侧打开，外面的走廊亮着应急灯，空气里飘着淡淡的消毒水味。
口站着个小小的身影，穿着白色的小熊睡衣，正是小远。
他没像平时那样哭唧唧，反而仰着小脸，嘴角弯成个诡异的弧度，笑吟吟地看着他们。
眼睛里没有一点光，像是蒙着层雾。
“小远？”林清砚下意识想往前走，脚刚迈出去，却又顿住了。
沈燎的手突然收紧，林清砚能感觉到他指尖的微颤。
这是沈燎少有的失态，平时再危险的情况，他的手都是稳的。
沈燎目光紧紧盯着小远：“他不对劲。”
话音未落，小远突然转身，朝着楼梯间的方向跑。
他跑得很快，不像个八岁孩子该有的速度，睡衣下摆扫过地面时，竟没带起一点风。
林清砚站在原地没动，心里的不安像潮水似的涌上来。
他终于明白哪里不对了：小远跑的时候，周围的声煞频率突然变弱了，连耳边的嗡嗡声都淡了些。
“他是源头？”林清砚转头看向沈燎，声音里带着点不敢置信。
沈燎的眉头皱得很紧看着小远跑走的方向转：“没想到是他。”
他顿了顿，拉着林清砚往楼梯间走，脚步比平时快了些。
“声音不是自然形成的。可是究竟是什么东西在发声呢？”
“为什么是小远？”林清砚跟上他的脚步，心里发沉，“他那么小，怎么会……”
“不知道。”沈燎的声音低了些，楼梯间的声控灯被脚步声点亮，映出他认真的侧脸，“但是我知道必然是最亲近的人才能做到。”
转过拐角时，还能看到小远的衣衫在楼梯口闪了一下，接着就没了踪影。
沈燎停下脚步，在林清砚的手上写下“雨渐耳”三字符：“一会儿不管看到什么，都别松开我的手。”
林清砚接过符箓，指尖碰到沈燎的手，还是那熟悉的冰凉温度。
他点点头，看着沈燎的眼睛：“我知道，你去哪我去哪。”
沈燎的眼睫颤了颤，没说话，只是拉起他的手，朝着小远消失的方向走去。
追着小远的衣角拐进地下通道时，林清砚就觉得不对劲。
这里不该有通道的，早上来的时候明明是实心的墙。
此刻却像被人硬生生凿开了道口子，黑黢黢的通道里飘着股潮湿的铁锈味，脚下的地砖松动得厉害，踩上去“咯吱”响。
“小远？”沈燎喊了一声，声音在通道里撞出回声，却没得到任何回应。
“是死路。”林清砚的心跳快了几分，下意识攥紧沈燎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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