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燎把林清砚领进房间时，窗外的双灯正亮得正好，走马灯的暖光映在八仙桌上，给素色桌布镀了层金边。
他替林清砚倒了杯热茶，指尖碰了碰杯壁确认温度，才推过去：“路上累了，先歇会儿，我去楼下找个人，很快回来。”
林清砚捧着茶杯点头，目光跟着沈燎转：“我等你回来，用不用给你留灯？”
“不用，”沈燎抬手揉了揉他的发顶，动作自然又轻缓，“你要是困了就先睡，我带了钥匙。”他顿了顿，又指了指窗边的小茶炉，“水我续好了，凉了就自己煮，别碰炉边，烫。”
等林清砚乖乖应下，沈燎才转身出门。
二楼的走廊静悄悄的，只有走马灯转动的“沙沙”声和银烛台偶尔的“噼啪”声。
他沿着走廊走到尽头，推开一扇不起眼的木门，门后是个小露台，角落里摆着张石桌，桌旁坐着一团人形火焰。
火焰是暖橙色的，外层裹着件深蓝色的长袍，领口绣着银色的星月纹，连头巾都是火焰凝成的淡红色，正是伊佛利特。
“稀客啊，沈先生。”伊佛利特的声音像烧得噼啪响的橄榄木柴，带着沙海夜风般的慵懒。
他抬手挥了挥，石桌上慢慢显出个嵌着宝石的银质酒杯，里面盛着琥珀色的液体。
“怎会踏足这片沙海边界的居所？”
沈燎在石凳上坐下，指尖搭在桌沿，没碰那杯酒：“找你问件事，我身边跟着个人，近来被邪祟纠缠，那邪祟的尸身，最后线索指向这边的一座小镇。”
伊佛利特的火焰顿了顿，淡红色的头巾轻轻晃动，似在蹙眉：“被邪祟纠缠？你说的该是卡拉库姆镇吧？”
他指尖弹出一小簇金红色火花，落在石桌上，火光中映出模糊的小镇轮廓。
“那座镇子本就是沙海中有名的‘遗忘之境’，被邪祟缠绕近百年，白日瞧着与寻常小镇无异，入夜后便被黄沙裹着鬼影，生人莫近。”
沈燎的眉峰微微蹙起，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桌沿。
伊佛利特说话时，他隐约感觉到对方身上有股熟悉的气息，像是唤神言的波动，还带着点总纲的邪气，和自己的能力隐隐呼应。
他压下心头的疑虑，轻声报出个年份：“民国十七年，你可有印象？那时镇上是否出过异常之事？”
那是鸣春班出事的年份。
他本以为能对上时间线，可伊佛利特却摇了摇头，火焰外层的长袍轻轻晃动：“非也，尚早。”
他抬手比出个手势，火焰凝成的指尖泛着微光，“需再晚二十年，镇上忽然无人敢近，传言有位身着黑裙的女子，能以黄沙为缚，将闯入者困在镇中，再无音讯。”
“晚二十年……”沈燎的脑子一阵空白，指尖的动作顿住。伊佛利特说的年份，却和他知道的完全对不上。
此刻出现的时间差，让他一时有些发懵。
“怎了？年份不对？”伊佛利特看出他的失神，声音里多了几分好奇，“你寻那镇子，是为了那位黑裙女子？”
“不是，”沈燎回过神，摇了摇头，把心头的困惑压下去。
眼下最重要的是找到苏砚秋，时间线的事或许只是自己记混了，没必要纠结。
“只是确认线索。关于那女子，你还知道些什么？”
“所知不多，”伊佛利特的火焰暗了暗，暖橙色渐渐染了点暗红，“只知她常守在镇子中心的枯井旁，身侧总跟着道红衣影子，沙海的游魂都不敢靠近那片区域。”
他抬手将银酒杯推向沈燎，火焰裹着杯壁，却不烫手，“你若要去，务必当心。那女子身上的邪气，与你有几分相似，都带着‘唤神’的印记，莫要栽在她手中。”
沈燎没接酒杯，只是点了点头：“多谢告知，日后若有消息，再找你细说。此事还请保密。”
“安心，”伊佛利特笑着挥了挥手，火焰晃出暖橙色的光，像沙海落日，“吾会守口如瓶，不向任何灵魂提及你我今夜之谈。”
“除了线索，还有一事想托你帮忙——我需要找个可靠的人，能在镇上帮衬着探些消息。”
伊佛利特的火焰晃了晃，暖橙色的光在石桌上投下跳动的影子。
他声音里多了点玩味：“可靠？莫不是要找个嘴严的同行？知晓些阴阳事，又能守得住秘密的？”
沈燎点头，指尖在桌沿轻轻敲了敲：“最好是能接私活儿的，不用牵扯太多规矩。”
他没说出口的是，林清砚跟着他，他不想冒险硬闯，有个本地同行引路，能少些变数。
伊佛利特的火焰凝了凝，淡红色头巾慢慢飘起，像是在回忆：“倒真有这么个人，和你算同路职业，这些年总被卡拉库姆镇的事缠着。有人在镇外见过他的影子，说他总在枯井附近徘徊，像是在查什么，却一直没动静。”
“他叫什么？”沈燎追问，指尖微微收紧。
“阿兹拉伊勒。”伊佛利特吐出个名字，火焰外层的深蓝长袍晃了晃，“这人脾气有些冷，寻常人请不动，不过你若真想见，我倒能试着传个话。”
沈燎从布包里摸出枚令牌，银色的牌身刻着北斗七星的纹路，边缘泛着淡紫光，是他常用的七星令牌。
他将令牌推到伊佛利特面前：“麻烦你帮我联系他，就说‘炽盛光代行’找他，这枚令牌当信物。”
伊佛利特的火焰猛地亮了亮，暖橙色几乎要变成金红色，连头巾的淡红色都深了几分。
他伸出火焰凝成的手指，轻轻碰了碰令牌，声音里多了几分郑重：“炽盛光代行……原来你是这个身份。”
他先前只知沈燎神秘，却没料到会是这般高深的来头，握着令牌的火焰都稳了几分。
“这消息我得仔细传，明天才能给你回话，你看可行？”
“可以。”沈燎点头，没多解释身份的事，“我等你回话再上路，不着急。”
他心里惦记着房间里的林清砚，怕他一个人待着不安，说话时已经起身。
伊佛利特把令牌小心收在火焰里，像是怕碰坏：“安心，明天一早我就去传信，有消息了立刻去告诉你。”
沈燎应了声，转身走出露台。走廊里的走马灯还在转，暖光映着他的影子，脚步比来时快了些。
刚到房门口，就听到里面传来茶杯轻碰的声音，他推开门，就见林清砚坐在桌旁，面前摆着两杯热茶。
见他进来，林清砚眼睛立刻亮了：“你回来了？茶刚煮好，还温着。”
沈燎走过去，拿起一杯茶，暖意顺着指尖蔓延到心口，先前因时间线混乱的烦躁渐渐散去。
他看着林清砚眼底的期待，轻声说：“明天还要在这儿待一天，等个朋友的消息，之后再去镇上。”
林清砚点头，没多问，只是把另一杯茶往他面前推了推：“没关系，等多久都好，正好我能看看楼下的灯。”
他说着，目光瞟向窗外的双灯，眼底满是好奇，却没提想出去，怕给沈燎添麻烦。
沈燎看着他乖顺的样子，心里软了软，抬手揉了揉他的发顶：“明天若有空，带你去楼下看看，那边的枫叶林夜里也好看。”
林清砚的眼睛瞬间亮得像星星，用力点头：“好！”
夜色渐深，窗外的双灯依旧亮着，暖光与冷光交织，映着房间里的两人，空气里满是热茶的清香，连等待都变得温和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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