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刚驶过沙枣林的边界，林清砚觉得手腕一阵发烫。
不是雨渐耳印记的温度，而是从心口处漫上来的暖意，像有团软光在皮肤下钻。
他下意识抬手去摸，指尖刚碰到衣襟，一道淡金色的光带从他胸口飘了出来，顺着车窗往外延展，无视路边的沙丘和夜色，直直往远方拉去，像条系在他身上的透明丝线。
“这是……”林清砚惊得往后缩了缩，光带没伤他，却带着种说不出的牵引感，让他心跳都快了几分。
旁边的沈燎放下手里的残页，目光落在光带上，指尖轻轻碰了碰光带边缘，光带微微晃了晃，像是在回应。
没等林清砚再问，马车加快速度，灵马的蹄声从“哒哒”变成急促的“嗒嗒”，车厢轻微晃动起来，却依旧平稳。
沈燎扶了扶他的胳膊，声音比平时沉了些：“快到了，这光带是引路的。”
林清砚顺着光带的方向往外看，那道金光一路延伸，穿过远处的沙丘，尽头隐约能看到片模糊的黑影。
该是卡拉库姆镇的轮廓。光带像有生命似的，绕过路边的枯树，甚至能穿透偶尔飘过的黄沙，始终保持着笔直的方向，马车也渐渐偏离原本的鹅卵石路，顺着光带的轨迹往前跑。
“这是苏砚秋的怨气。”沈燎的声音响起，打断林清砚的怔愣，“你身上带着她的执念，所以她的怨气会自动引着我们找过去，算是她给你的‘邀请函’。”
“邀请函？”林清砚皱了皱眉，心里有点发堵，他抬手碰了碰光带，光带的温度凉了些，“可我根本不认识她，也不知道她为什么恨我……这也太不公平了。”
明明他什么都没做，甚至连记忆都不全，却要被这样的怨气缠着，连躲都躲不开。
沈燎闻言，嘴角勾了抹极淡的冷笑，却没带恶意，更像在点醒他：“不公平？你觉得，要是你不小心杀了人，后来出了车祸忘了这事，对方的家人就该不恨你了吗？”
他顿了顿，目光落在林清砚泛红的眼角，语气软了些，却没退让，“别想着说‘昨天的我不是今天的我’，也别拿失忆当借口。债只要欠下了，不会因为你忘了，就凭空消失。”
林清砚的眼圈更红了，却没掉眼泪，只是攥紧了衣角，声音有点哑：“我不是想赖账……我只是觉得，至少该给我个机会，让我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让我跟她说清楚啊。”他不是不负责任的人，可连真相都不知道，只能被怨气追着跑，这种感觉太憋屈了，像被人蒙着眼打，连还手的方向都找不到。
沈燎看着他委屈又倔强的样子，心里软了下来。
他伸手拿起旁边的温水，递到林清砚手里，指尖轻轻碰了碰他的手背，带着安抚的温度：“我知道。”
他的声音放得很柔，没了刚才的锐利，“机会会有的。但现在，我们得先找到她，才能知道真相。”
林清砚接过水杯，指尖的凉意让他稍微冷静了些。他低头看着杯里的水面，映出光带的影子，轻轻晃了晃。
马车还在顺着光带往前跑，远处的黑影越来越清晰，光带的颜色也越来越亮，甚至能隐约听到远处传来的风声，像是有人在低声哭泣。
“沈燎，”林清砚忽然抬头，看向沈燎，眼神里带着点不确定，却更多的是信任，“等找到她，你会帮我吗？”
沈燎看着他眼底的光，像看到了黑暗里的星火，他慢慢点头，语气坚定：“嗯，我帮你。”
光带还在往前延伸，马车穿过最后一片沙丘，卡拉库姆镇的轮廓终于清晰起来。
低矮的石屋，缠绕的黄沙，还有镇中心那口隐约可见的枯井，都笼罩在淡淡的黑气里。
林清砚正盯着车窗外来回晃动的光带，心口的暖意往上窜，那道淡金色的光带也跟着转向。不再往远方延展，直直指向头顶的天空，像根被拉长的金线，一头拴在他身上，一头扎进漆黑的夜色里。
马车渐渐停稳，灵马的蹄声消失，车厢里只剩两人的呼吸声。
林清砚攥紧手里的水杯，看向沈燎，语气里带着疑惑：“光带指向天了，这回该怎么办？”
他以为要找路往天上走，心里满是茫然，哪有马车能往天上跑的道理。
沈燎没立刻回答，拿起车厢壁上挂着的小铁锤，指尖捏着锤柄，轻轻敲了敲马车的木质车厢壁，发出“笃笃”的轻响。
他侧过头，对着车外的车夫开口，声音平稳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这空间里，上就是下，下就是上。”
车外的车夫沉默片刻，林清砚隐约听到布料摩擦的声音，想来是车夫在点头。没一会儿，马车轻轻晃了晃，车轮碾过地面的声音变了，不再是鹅卵石的清脆声，多了几分泥土摩擦的厚重感。
林清砚愣了愣，低头看向车厢地板，木质纹理里没渗进半点泥土，他还以为是自己的错觉，直到马车慢慢往下沉，不是倾斜，是稳稳地向地下钻去。
“这、这是要干什么？”林清砚慌忙攥紧身边的坐垫，心跳快了几分，眼底满是惊讶。
他从没想过马车能钻地，连呼吸都放轻了，生怕惊扰了什么，忍不住往沈燎身边挪了挪，寻求些安全感。
沈燎看他紧张的样子，指尖轻轻碰了碰他的手腕，带着安抚的温度：“别怕，跟着光带走就好。”
他的声音很柔，像能抚平人心里的慌乱，林清砚攥着坐垫的手慢慢松了些，目光落在车窗上。
车厢外渐渐暗了下来，原本的路灯光消失，只剩一片漆黑，连光带都暂时隐没不见。
林清砚能感觉到马车在平稳地向下移动，偶尔有泥土摩擦车厢的细微声响，却没有颠簸。
他下意识往沈燎那边靠得更近，肩膀几乎碰到一起，鼻尖萦绕着沈燎身上淡淡的檀香，心里的不安渐渐散去。
不知过了多久，车窗外面亮起一点暖金色，是那条光带又出现了，像在黑暗里点亮的灯，慢慢变得清晰。
紧接着，周围的黑暗开始退去，先是看到一点光亮，然后光亮越来越大，直到整个车窗都被照亮。
马车渐渐停稳，沈燎先推开车门，伸手扶着林清砚下车。
脚刚落地，林清砚就被眼前的景象惊住了——他们站在一座高山的山腰上，脚下是带着碎石的土地，风里裹着淡淡的黄沙味。
抬头能看到干净的夜空，低头往下望，整个卡拉库姆镇都在眼底：低矮的石屋密密麻麻排列着，屋顶覆盖着一层薄沙，镇中心的枯井像个黑色的圆点，隐约能看到缠绕在井边的黑气，光带正从林清砚身上延伸下去，直直指向枯井的方向。
“这就是卡拉库姆镇。”沈燎站在他身边，声音随着风轻轻传来，“从这里看，能看清镇上的布局，也能避开外围的邪祟。”
林清砚看着眼底的小镇，心里满是惊叹，又带着点紧张。
他转头看向沈燎，见沈燎正望着小镇的方向，侧脸在月光下显得格外清晰。
他忽然觉得，刚才马车钻地的惊吓都值了——有沈燎在身边，再奇怪的事，好像也没那么可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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