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清砚的发梢被拂得贴在脸颊，他望着脚下的卡拉库姆镇，指尖无意识攥着沈燎的衣角。
镇子里亮着零星的灯火，几缕炊烟从石屋的烟囱里飘出来，混着夜色慢悠悠往上窜，看着和寻常小镇没两样。
仔细看，那些炊烟里裹着淡得几乎看不见的黑气，连暖黄的灯光都透着股说不出的冷意，像蒙着层灰。
“从这里下去，顺着山坳走，能绕开镇上的主干道。”沈燎的声音随着风传来，他抬手替林清砚拂掉肩上的细沙，指尖带着温温的暖意，“等会儿跟着我，别主动和镇上的人搭话，他们看着正常，内里都缠着邪祟。”
林清砚点点头，刚想应声，觉得身后的风停了一瞬，不是自然的风息，是有什么东西挡住了气流，带着点清冽的气息，慢慢靠了过来。
他下意识往沈燎身边缩了缩，余光瞥见沈燎的指尖轻轻动了动。
那气息贴得极近，近到几乎能感觉到衣料的摩擦声，却没有半点脚步声，像团影子悄无声息缠了上来。
林清砚刚要开口提醒，沈燎动了。他没回头看，直接转过身，动作快却稳，没有半分犹豫。
下一秒，两道身影凑在了一起。沈燎的鼻尖几乎要碰到对方的鼻尖。
两人的呼吸都能扫到彼此的脸颊，月光正好落在他们中间，把沈燎眼底的平静和对方眼里的惊讶照得清清楚楚。
站在沈燎对面的人穿着件白色长袍，衣摆绣着淡金色的星月纹，头发束在脑后，露出光洁的额头。
他显然没料到沈燎会转身，身体僵了一瞬，往后退了半步，连垂在身侧的手都轻轻攥了攥，气息乱了半拍，竟是被沈燎这一下吓住了，耳尖还悄悄泛了点红。
林清砚看得愣住了，他原以为来人会带着攻击性，没成想沈燎一个转身，倒把对方惊得像被踩了尾巴的猫。
沈燎看着眼前的人，嘴角勾了抹极淡的弧度，没有半分恐惧，反而带着点漫不经心：“阿兹拉伊勒？”
被唤出名字的人定了定神，抬手理了理被风吹乱的袍角，声音比刚才稳了些，却还是带着点没压下去的惊讶：“沈先生倒是反应快。”
他刚才特意放轻了所有气息，想试试沈燎的警觉性，没成想反被对方打了个措手不及，连原本准备好的话都忘了半句。
沈燎没接话，往旁边让了让，把林清砚护在身后，目光落在阿兹拉伊勒身上：“约定的地点到了，镇上的情况，你说些吧。”
阿兹拉伊勒的目光扫过林清砚，又落回沈燎身上，语气恢复了平时的冷淡，只是偶尔瞥向沈燎的眼神里，还带着点刚才被吓住的余韵：“表面看着正常，早上有人开门扫院子，中午还能听见做饭的动静。入夜后就不对劲，居民会往枯井那边走，像被什么东西牵着手，到了井边就站着不动，直到天亮才回屋。”
林清砚躲在沈燎身后，偷偷看着阿兹拉伊勒，心里忍不住嘀咕：原来这人也会被吓到，刚才沈燎转身的时候，他眼睛都瞪圆了，现在说话还带着点慌呢。
风又吹了起来，卷起地上的细沙。
沈燎抬手把林清砚被风吹到眼前的碎发别到耳后，动作自然又轻柔，转头对阿兹拉伊勒说：“那就等入夜，先找个地方歇着，别被镇上的人发现我们在山上。”
阿兹拉伊勒点头，目光落在沈燎护着林清砚的动作上，没再多说什么，转身往山坳的方向走：“跟我来，那边有个山洞，能避风沙，还能看见枯井的方向。”
山洞里干燥微凉，地面铺着层细碎的沙砾，月光从洞口斜斜照进来，在地上投出长长的影子。阿兹拉伊勒找了块平整的岩石坐下，白色长袍扫过沙砾，没扬起半点灰尘，他看向沈燎，语气平静：“镇上的居民，白日里和常人无异，会做饭、会说话，甚至会互相打招呼，但都记不住前一天的事。”
沈燎靠在岩壁上，指尖轻轻敲着石壁，目光落在林清砚身上。那道淡金色的光带还在他心口飘着，在昏暗的山洞里泛着柔和的光，比在外面时更清晰。“枯井那边的邪气最浓？”他问。
“是。”阿兹拉伊勒点头，目光也落在光带上，指尖微微抬起，一道极淡的金光从他指尖溢出，轻轻碰了碰林清砚身上的光带。两道金光一碰，缠在了一起，像两条互相牵引的丝线，“这是因果线，一端系着他，一端系着始作俑者，能直接指向根源。”
林清砚低头看着身上的光带，指尖小心翼翼碰了碰，光带温温的，没什么异样。他看向沈燎，眼里带着点期待：“有这个，就能直接找到苏砚秋了？”
“是直捣黄龙的机会。”沈燎的声音里带着笃定，指尖收回，落在林清砚的肩上，轻轻拍了拍，“因果线不会出错，跟着它走，就能避开镇上的陷阱。”
阿兹拉伊勒收回指尖，光带重新回到林清砚身上，他看向洞口：“现在不能动，外面的风越来越大，很快会起风沙。”
沈燎转头望向洞口，能看到外面的沙砾被风吹得打在岩壁上，发出“沙沙”的声响。“风沙是什么情况？”他问。
“是神恩。”阿兹拉伊勒的语气多了几分郑重，“风沙里带着神圣之力，除了人类，任何邪祟都不能在风沙中存活。已死之物会被风沙掩埋，连残魂都留不下。”
沈燎眼底亮了亮，笑了笑，语气里带着点果决：“这倒是个好机会。”他抬手看了看天色，月光被云层遮了些，“风沙还有多久到？”
“半小时左右。”阿兹拉伊勒答得干脆，“风沙起时，镇上的邪祟会躲起来，只有始作俑者的老巢能挡一挡风沙。”
“那正好。”沈燎站直身体，拍了拍衣摆上的沙砾，“风沙到来后，他的老巢会变成孤岛，外面的邪祟过不来，里面的也跑不掉。”
他看向阿兹拉伊勒。
“我们赌一次，赌始作俑者在老巢里。”
林清砚愣了愣，下意识攥紧沈燎的衣角：“赌？要是他不在呢？”
“不在的话，我们正好清剿老巢里的残余邪祟，毁掉他的根基。”沈燎的声音很稳，带着让人安心的力量，“要是他在，就直接解决根源，办完事立刻走，风沙会帮我们挡住后续的麻烦。”
山洞外的风声越来越大，沙砾撞击岩壁的声响也越来越密，像是在催促着他们。
阿兹拉伊勒看着沈燎整理行囊的背影，转头问林清砚，语气里带着点无奈：“他平时做事，都这么直接，一点不绕弯吗？”
林清砚攥着沈燎刚才递给他的沙枣干，指尖捏着包装袋的边角，轻轻笑了笑：“他做决定快，但从来没错过。跟着他，不用想太多，也不用慌。”
话里没多华丽的词，却透着实打实的信任，连眼神都亮了些，像笃定自己抓着的是最稳的依靠。
阿兹拉伊勒挑了挑眉，没再反驳，只是看向洞口的目光沉了沉：“但愿我们赌对，始作俑者的老巢，别在枯井那边。”
沈燎刚好把七星令牌塞进怀里，听到这话没接声，只是抬手拍了拍衣摆，往洞口走了两步。外面的风更烈了，远天的黄沙像涨潮的海，昏黄一片，正一点点漫过来，把最后一点月光都吞了进去，风沙要来了。
“走。”沈燎的声音裹在风里，格外清晰。
他自然地走到林清砚身边，把他往身后护了护，替他挡着迎面吹来的风，“跟着我，脚步别乱。”
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