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燎是被岩壁震动的闷响惊醒的。
刚睁开眼,鼻腔就灌满了焦糊味与黑气的腥气,胸口旧伤像被火燎似的疼。
他撑着山洞内侧的沙地爬起来,才发现这处阿兹提前预备的安全山洞,早已乱成了一锅粥。
地面上,之前阿兹画的星月防御符文全碎了,淡金色的光粒像断了线的珠子,在沙地上慢慢消散;岩壁上溅着黑褐色的痕迹,是黑气灼烧后的残留;洞口被淡黑色的雾裹着,仅漏进一点昏黄的光,把洞内的影子拉得歪歪扭扭。
山洞中央,林清砚正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凌空托着,双脚离沙地半尺。双臂被黑气缠得死死的,手腕上还留着之前锁链勒出的红痕。
他眉头拧得紧紧的,脸色白得像纸,心口的因果线与星月印记缠在一起,光弱得像风中残烛。
他没喊疼,只是死死盯着身前的人,身体因为无形力量的挤压微微发颤,下颌线绷得紧紧的,透着股不服输的韧劲。
阿兹被堵在靠近洞口的岩壁边,白色星月长袍被岩壁刮得破了好几道口子,肩头渗着血,染红了衣料上的星月纹。
他周身的星月光罩缩得只剩半圈,在黑气的撞击下不断闪烁,像随时会碎的玻璃。
围攻他的三个身影,把山洞堵得密不透风,个个都透着致命的凶险。
靠在左侧岩壁上的是个穿本地妓女服饰的女人。红头巾裹着半张脸,露出来的眼尾描着浓黑的眼线,却透着妖异的冷;裙摆上绣的星月纹早已发黑,还沾着山洞的沙粒与干涸的血渍,指尖绕着一缕淡黑色的气。她斜倚着岩壁,姿态慵懒,眼神却像毒蛇似的,盯着洞内的动静。
山洞中央,离林清砚最近的是个穿破烂红嫁衣的身影。她浑身长满了细密的白毛,像被霜雪裹住。
嫁衣的红被白毛衬得愈发刺目,领口的碎布耷拉着,蹭到岩壁上的灰尘,露出的皮肤泛着青灰,指尖指甲又尖又黑。
她正咧着嘴笑,尖利的牙上还沾着点血丝。
最让人心头发寒的是站在右侧岩壁前的人。
那人穿得和阿兹一模一样,白色星月长袍,连胸前的纹饰都分毫不差,正是伪阿兹拉伊勒。
他脸上没有半分表情,眼神空洞得像深潭,举着和真阿兹同款的星月权杖,不断往阿兹的光罩上砸黑气弹。
次次撞击,岩壁都跟着震一下,真阿兹闷哼着往后退,光罩又薄了一分。
“沈燎!”林清砚瞥见他醒来,眼底泛红,声音却被无形力量压得发哑,还带着点紧绷的硬气,“别硬冲!”
巫女听到声音,转头看向沈燎,红头巾下的嘴角勾起一抹笑,指尖轻轻一抬。
抓着林清砚的无形力量收紧,林清砚闷哼一声,额角渗出的汗滴落在沙地上,因果线的光芒又弱了些,可他还是咬着牙,没松半分劲。
“倒是命硬。”巫女的声音在山洞里打了个转,又媚又冷,像刮过岩壁的风,“可惜啊,这处你以为的‘安全洞’,今天就是你们的坟。”
伪阿兹拉伊勒像是接了指令,转头,权杖对准沈燎。
一道黑气弹直直射来,沈燎来不及起身,只能往旁边一滚,后背重重撞在岩壁上,疼得他闷哼一声。
黑气弹打在他刚才躺的沙地,“滋啦”一声,沙粒瞬间被腐蚀成黑灰,还冒着烟。
“放开他!”沈燎撑着岩壁站起来,掏出三枚泛着冷银光的珠子。
掌心发力,将三颗珠子往身前一甩,银珠在空中划出道道亮痕,分别朝着白毛红新娘、伪阿兹拉伊勒与巫女飞去。
白毛红新娘见银珠袭来,尖啸一声,浑身白毛炸开,像锋利的针似的挡在身前。银珠撞在白毛上,“叮”的一声脆响,白毛被震断好几缕。
红新娘踉跄着往后退了两步,尖利的指甲在岩壁上抓出几道深痕,眼神里满是戾气,却不敢再往前扑。
伪阿兹拉伊勒反应更快,横起星月权杖挡在身前,杖头黑气翻涌,与银珠撞在一起。
黑气被银珠的银光灼得“滋滋”响,伪阿兹的手臂抖了抖,连退三步才稳住身形,空洞的眼神里竟闪过滞涩,像是被震乱了邪术操控的节奏。
唯有巫女没避开。
她见银珠飞来,指尖黑气急涌,想结成屏障挡住,可银光穿透黑气的速度比她想的快太多。
银珠擦着她的肩头飞过,带起一缕黑气,巫女闷哼一声,身体被珠子的力道带得往岩壁撞去,她却在半空拧身,双脚在岩壁上一点,稳稳落在地上。红头巾歪了些,露出的半张脸泛着青白,显然是吃了亏。
巫女低头瞥了眼肩头被银珠擦过的地方,衣料已被灼出个小洞,再抬头时,目光落在沈燎的手上。
那里还攥着四颗七星珠,银光照得他指尖泛亮。
她眼底闪过忌惮,之前的慵懒全然褪去,厉声对身边两人喊:“撤!”
白毛红新娘与伪阿兹拉伊勒听到指令,没再多纠缠。
红新娘狠狠瞪了沈燎一眼,转身往洞口的黑雾钻去;伪阿兹拉伊勒收起权杖,周身黑气裹住身体,紧随其后。
巫女最后看了眼山洞里的两人,指尖黑气在地面画了个扭曲的符,才转身消失在黑雾中。
洞口的黑雾慢慢淡了些,漏进的昏黄光亮多了几分。
阿兹周身的星月光罩终于松了劲,光粒慢慢敛入他体内。
他踉跄着往旁边靠了靠,抬手擦了擦额头的汗,声音里满是疲惫:“总算退了。”
沈燎刚松了口气,目光扫过身边,刚才还站在旁边的林清砚,竟没了踪影。
他心头一紧,快步走到山洞中央,沙地上只剩几道黑气残留的痕迹,哪还有半个人影。
“清砚?”沈燎喊了一声,声音在山洞里回荡,没得到回应。
他急忙转头看向洞口,才想起刚才巫女退走时,地面画了个扭曲的符,怕是用邪术把林清砚悄地带走了。
“糟了!”沈燎攥紧拳头,胸口旧伤被这急劲扯得发疼,却顾不上疼,拔腿往洞口冲。
刚跑出洞口,就被扑面而来的沙尘迷了眼,洞外的沙路被踩得乱七八糟,散落着几根白毛和几滴黑血,可往镇东的方向,只有被风吹得歪歪扭扭的脚印,没一会儿就被新的沙粒盖住,根本追不上踪迹。
他往镇东跑了几十步,沿途喊着林清砚的名字,声音被风卷得支离破碎。
路边的石屋门窗紧闭,偶尔有异化村民的影子在窗后晃,却没看到巫女三人的身影。
沈燎没感应到邪术的波动,显然对方用了手段隐藏踪迹。
“该死!”沈燎停下脚步,望着空荡荡的沙路,只能咬着牙折返山洞。
刚进洞口,就见阿兹的姿态变了:他盘腿坐在沙地中央,双手结着星月印,周身浮起淡淡的光罩,嘴里念着晦涩的咒语,声音轻却有力,像是在与某种力量共鸣。
“阿兹!”沈燎走过去,刚要开口,就被阿兹抬手止住。
阿兹没睁眼,咒语声不停,光罩却慢慢扩大,将沈燎也罩了进去。
过了片刻,阿兹才停下咒语,缓缓睁眼,眼底满是疲惫:“你追出去也没用,巫女的邪术能遮断气息,现在找不到的。”
他指了指沈燎的手背,那里的星月印记泛着微光。
“我在你、清砚,还有我自己身上,各烙了一枚星月印记,共三枚。”
沈燎心头一动:“印记……有什么用?”
“这处区域的时间,靠这三枚印记锚定。”阿兹的声音低了些,“若是印记少于三枚,也就是我们三人里有两人不在了,天地间的力量就会触发重置,用大沙暴抹去这段时间的痕迹,回到我们初入镇的时候。刚才我感应到,清砚的印记还在,只是很弱,他还活着,只是被邪术困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