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读课结束的铃声还在教学楼的走廊里慢悠悠地回荡,带着初秋早晨特有的清透感。裴墨池站在楼梯转角,右手掌心紧紧攥着那颗草莓硬糖,糖纸是浅粉色的,印着小小的草莓图案,被他指尖的温度焐得微微发潮,连带着那股清甜的果香都透过糖纸,若有若无地钻进鼻腔。他深吸了口气,转身往高二(1)班走,脚步比平时慢了些。教室门虚掩着,推开门时,目光第一时间就落向自己座位旁的空位——昨天还堆着林慕笙的美术课本、半盒彩铅,今天已经被收拾得干干净净,桌面擦得发亮,只有桌角孤零零摆着半块米白色的橡皮擦,上面还留着几道浅棕色的铅笔印,歪歪扭扭的,是林慕笙刚才路过时匆忙落下的。裴墨池走过去,指尖轻轻碰了碰橡皮,质地软乎乎的,和记忆里林慕笙的性格一模一样。第二节课的下课铃刚响,教室后门就传来一阵轻快的脚步声,带着点细碎的纸张摩擦声。裴墨池还没回头,就听见熟悉的声音撞进耳朵:“墨池哥!”他抬眼,就看见林慕笙抱着画板跑过来,浅棕色的发梢上沾了点白色的粉笔灰,大概是刚才在走廊里蹭到的。少年跑得有点急,脸颊泛着淡淡的粉,怀里的画纸露出来一角,边缘还卷着点。 “我刚才去美术室放东西,老师说下午要摸底画静物呢,就摆了苹果、陶罐还有白布,一点都不好画。”林慕笙说着,腾出一只手,从怀里的画纸里抽出来一张,递到裴墨池面前。那是张速描纸,上面画的是教学楼一楼的公告栏,线条干净利落,连公告栏上贴着的通知标题都描得清清楚楚,而在公告栏右下角的角落里,还偷偷画了个背着黑书包的清瘦身影,校服领口的扣子扣得整整齐齐,连书包带的弧度都画得格外认真——正是早上裴墨池站在公告栏前的样子。裴墨池的目光落在画纸上那个小小的身影上,喉结不自觉地滚了滚,指尖在口袋里又攥了攥那颗硬糖,才慢慢伸手,把糖从口袋里掏出来,递到林慕笙面前:“草莓味的,你以前总爱买这个。”林慕笙眼睛瞬间亮了,像落了两颗星星,他立刻接过来,指尖碰到糖纸时,还轻轻蹭了蹭裴墨池的手心——裴墨池的手心有点凉,林慕笙的指尖却带着刚跑过的暖意,两人都顿了顿,空气里像是突然飘起股甜丝丝的味道,混着窗外飘进来的桂花香,软得让人心里发暖。林慕笙飞快地剥开糖纸,把草莓硬糖塞进嘴里,甜意瞬间在舌尖散开,连说话都带着点含糊的甜腔:“对了墨池哥,我上周搬新家了,住的小区就在你家隔壁栋,晚上放学要不要一起回家?”裴墨池看着他嘴角沾着的一点白色糖屑,像颗小小的星星,忍不住抬手,用指腹轻轻擦掉那点糖屑——指尖碰到少年脸颊时,能感觉到细腻的皮肤,还带着点温度。他的声音比刚才软了些,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温柔:“好,我在楼下等你。”下午的美术摸底课在三楼的美术室,阳光透过巨大的玻璃窗洒进来,在地板上投下长长的光斑。林慕笙坐在靠窗的位置,面前的静物台上,红苹果、深棕色陶罐、米白色衬布摆得规规矩矩,可他握着炭笔的手却迟迟没动,总忍不住往窗外看。美术室的窗户正对着高二(1)班的教室,他稍微偏过头,就能看见裴墨池坐在窗边的位置做题,阳光落在他握着笔的手上,腕骨的线条格外清晰,连他偶尔皱眉思考的样子,都能看得清清楚楚。“林慕笙,画得怎么样了?快下课了哦。”美术老师端着水杯走过来,笑着敲了敲他的画板。林慕笙猛地回神,脸颊瞬间红了,低头看向自己的画纸,才发现笔下本该画陶罐的地方,不知不觉画成了裴墨池常背的那款黑书包——连书包侧面的小口袋都画得一模一样,而旁边的苹果上,还偷偷用红炭笔描了颗小小的草莓,和早上那颗硬糖的图案几乎没差。他赶紧用橡皮蹭了蹭,却没蹭干净,反而留下淡淡的红印,像颗藏不住的心事。放学时,夕阳把天空染成了暖橙色,两人并肩走在人行道上,影子被拉得很长,几乎要叠在一起。林慕笙晃着裴墨池的胳膊,絮絮叨叨地说美术课上的糗事:“我刚才画错的时候,老师还笑我,说我是不是看窗外看入迷了,太丢人了。”裴墨池听着,偶尔应一声“嗯”,目光却总落在他被风吹起的发梢上——浅棕色的头发在夕阳下泛着软光,偶尔有发丝贴在脸颊上,林慕笙抬手捋头发时,指尖会不经意蹭到耳尖,把耳尖也染得有点红。走到小区门口时,林慕笙突然停下脚步,从画板夹层里小心翼翼地抽出张画纸,递到裴墨池面前,指尖还轻轻捏着画纸的一角,有点紧张地说:“墨池哥,这个给你——画的是今天早上的公告栏,还有你。”裴墨池接过来,借着夕阳的光仔细看,画里的公告栏前,林慕笙踮着脚,仰着头看通知,嘴角还带着点笑,而他身后的裴墨池站在光影里,眼神比现实中软了好多,连握着糖的手都画得格外温柔。裴墨池捏着画纸的指尖微微用力,画纸的边缘有点发皱,他看着林慕笙亮晶晶的眼睛,轻声说:“明天早上,我去你家楼下叫你,不用等我。”林慕笙立刻笑着点头,浅棕色的眼睛亮得更明显了,像把夕阳里的光都装了进去:“好呀!那我明天给你带我妈妈做的草莓小蛋糕,她昨天刚烤的,可甜了!”说完,林慕笙就抱着画板跑向小区里的楼栋,跑了两步还回头挥了挥手,浅棕色的发梢在空中晃了晃。裴墨池站在原地,看着他跑上楼的背影,才慢慢把那张画纸折好,放进书包的内袋里,又从口袋里掏出早上那颗空了的糖纸,小心翼翼地和画纸放在一起。风从耳边吹过,带着点草莓糖的甜意,裴墨池轻轻笑了——原来分开的这些年,他以为早就散了的旧时光,一直都在这儿,等他找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