庞尊

夜色像被打翻的墨砚，在仙境的天幕上晕开浓淡不一的黑。云轻鸢跟着繁芜穿过发光的蕨类植物，裙摆扫过草叶时，连带着那些羞怯的荧光草都忍不住往她脚边凑——自踏入仙境起，无论是会说话的荆棘，还是怕生的月光蝶，总忍不住对她流露出格外的亲近。

“真是奇了怪了。”繁芜瞥了眼缠绕在云轻鸢手腕上的发光藤蔓，语气里带着点酸意，“这些小东西平时见了我躲都来不及，见了你倒像见了亲妈。”

云轻鸢笑着把藤蔓轻轻拨开，那藤蔓却依依不舍地蹭了蹭她的指尖，才缓缓缩回草丛：“可能它们觉得我没有威胁吧。”

话音未落，前方突然炸开一道刺目的雷光，紫金色的电流将夜空撕开道口子，伴随着一声暴躁的怒吼：“滚！都给我滚远点！”

繁芜瞬间将云轻鸢护在身后，黑雾在她周身凝成层密不透风的屏障：“晦气，是庞尊那疯子。”

云轻鸢从繁芜肩头探出头，只见雷光中站着个银白短发的男子，身上的电流噼啪作响，正对着几只试图靠近的月光蝶发火。可那些蝴蝶被雷电惊得四散后，竟又有几只绕了回来，翅膀上的磷光不住往他身边凑——分明是被他身上某种气息吸引，却又怕他狂暴的雷电。

“他就是雷电尊者？”云轻鸢轻声问，“他在找什么？”

“找他丢了的光仙子白光莹。”繁芜的声音冷了些，“自从白光莹跑了，这货就成了个随时发疯的神经病，见谁都想劈两下。”

正说着对方像是有所察觉，猛地转头望过来。

四目相对的瞬间，庞尊周身的雷电竟莫名收敛了半分，眼眸里闪过一丝困惑，像是被什么绊住了怒火。他皱着眉打量眼前的少女，她站在繁芜身后，黑紫色长裙衬得肌肤胜雪，发间的墨玉簪在雷光下泛着温润的光，明明被黑暗气息笼罩，却像株浴火的青莲，干净得让人移不开眼。

“神经病。”繁芜低声骂了句，却没像刚才那样剑拔弩张，“以前虽狂，但还讲点道理，自从没了白光莹，彻底成了疯狗。唯独对长得好看的……会愣神片刻。”

果然，庞尊盯着云轻鸢看了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只是语气里的火气明显弱了：“你是谁？跟着繁芜做什么？”

“路过。”繁芜挡在云轻鸢身前，黑雾重新翻涌，“别用你那打雷的眼睛盯着她看，小心我挖了你的眼珠子。”

“你敢？”庞尊的雷电又开始躁动，可目光扫过云轻鸢时，还是下意识收了收，“这人类……身上的气息很干净。”

“关你屁事。”繁芜拽着云轻鸢就要走，却被庞尊快步拦住。他似乎想说什么，嘴唇动了动，最终只憋出句：“让她……离你远点，别被你的黑暗气息染脏了。”

这话一出，连繁芜都愣了——这疯子居然会担心别人？

云轻鸢倒是觉得他眼底的暴躁下藏着点别的情绪，轻声道：“我没事，谢谢你。”她说话时，声音温和得让人心头发软。

庞尊的耳根竟莫名泛起点红，猛地别过头，粗声粗气地吼：“谁要你谢了！赶紧走！”

“算了。”庞尊转身往另一个方向走去，走了两步又回头，深深看了云轻鸢一眼，“别跟着繁芜学坏了。”

繁芜：“……”

直到那道身影彻底消失在夜色里，繁芜才嗤笑一声：“看见没？这就是神经病的另一种症状——对着好看的就犯傻。”她戳了戳云轻鸢的额头，“也就你这张脸，能让他暂时忘了发疯。你这张脸到底是什么做的？连庞尊这种疯子都能被你看愣神？”

云轻鸢摸了摸脸颊，有些无奈：“我不知道。”

“天生的美，没办法。”繁芜翻了个白眼，语气却软了，“不过也多亏了你这张脸，不然今晚少不了一场雷劈。”

云轻鸢被她说得有些不好意思，就见刚才被庞尊劈焦的古树旁，悄悄冒出朵小小的七色花，花瓣朝着她的方向轻轻颤动，像是在示好。

繁芜：“……”

“走吧走吧。”她拽着云轻鸢快步往前走，“再待下去，怕是连石头都要跟你打招呼了。”

两人继续往前走，没走多远，就见颜爵摇着折扇从树后转出来，狐狸面具后的眼睛里满是玩味：“刚才那出，可真是稀奇。庞尊这暴脾气，竟没对小姑娘动手？”

“谁知道他抽什么风。”繁芜没好气地说。

颜爵笑了笑，目光落在云轻鸢身上，带着几分探究：“这位小姑娘身上，似乎有种特别的气场。连庞尊那被怒火糊住的脑子，都能清醒一瞬，不简单啊。”

云轻鸢刚要说话，就被繁芜拉着往前走：“少废话，我们要回去了。”

颜爵无奈地摇摇头，看向她们：“你们要回去了？”

“不然留着被疯子劈？”繁芜拉着云轻鸢就要走。

“路上小心。”颜爵挥了挥扇子，“最近曼多拉那边不太平，别让人类小姑娘卷进来。”

繁芜没应声，拽着云轻鸢快步穿过夜色中的森林。

云轻鸢：“那个白光莹……对庞尊很重要吗？”

“对庞尊来说，大概是唯一能让他有点人样的存在吧。”繁芜的声音软了些，“可惜他不懂珍惜，把人家当所有物，谁受得了。”

繁芜又嘀咕：“你这体质真是邪门，在学校被那群小子围着转就算了，到了仙境连神经病都对你不一样。”云轻鸢无奈地耸耸肩。

穿过通道回到客厅时，月光正透过窗户，在地板上投下云轻鸢的影子。繁芜变回娃娃形态，蜷在沙发上哼唧：“下次再去仙境，得给你戴个面纱，不然全仙境的仙子都要围着你转了。”

云轻鸢笑着拿起桌上的苹果，刚要递过去，就见繁芜别过脸，却悄悄把身子往她这边挪了挪。窗外的月光温柔，客厅里的气息也变得柔和，仿佛连仙境的喧嚣，都被这片刻的宁静轻轻抚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