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事

回到家时，玄关的感应灯应声亮起，暖黄的光驱散了傍晚的凉意。云轻鸢把琴盒靠在墙角，换鞋的动作慢了半拍，脑海里又闪过那个男人蜷缩在路灯下的背影。

“发什么呆？”繁芜从琴盒上跳下来，落在沙发扶手上，晃着腿看她，“被那个疯癫的幻仙子吓傻了？”

云轻鸢走到沙发边坐下，指尖无意识地抠着抱枕边缘：“繁芜，你刚才说……他叫文砚辞？”

“嗯，幻仙子文砚辞，”繁芜打了个哈欠，语气漫不经心，“在仙境也算一号人物，可惜了。”

“他……以前很厉害吗？”云轻鸢追问，心里那点莫名的牵挂像羽毛似的，总在心上蹭来蹭去。

“何止是厉害，”繁芜挑眉，难得正经了些，“幻术一道，他称第二，没人敢称第一。当年仙境盛会，他随手一挥，能让整个宫殿的人都陷入美梦，连曼多拉都得给几分面子。”

“那他的爱人……”云轻鸢的声音低了些，“是怎么回事？”

繁芜的眼神闪了闪，似乎在回忆：“具体的我也不清楚。那会儿我还在沉睡，好多事都是醒了之后听别的仙子嚼舌根听来的。只知道他爱人也是位仙子，两人好得蜜里调油，在仙境没人不知道。”

“后来呢？”

“后来……”繁芜顿了顿，“好像是出了场大事，具体是封印还是大战，说法不一。总之最后他爱人没了，魂飞魄散的那种，连仙力碎片都没留下。”

云轻鸢的心脏猛地一缩，像是被这句话刺了一下。她想象不出“魂飞魄散”是怎样的场景，只觉得那四个字透着彻骨的冷。

“从那以后，文砚辞就变了，”繁芜撇撇嘴，语气里带了点嘲讽，“以前多骄傲的人，眼睛长在头顶上，后来却整天疯疯癫癫的，守着他爱人消失的地方不肯走，幻术也废了大半。听说后来有人在人类世界见过他，没想到是真的。”

“他为什么要来人类世界？”

“谁知道，”繁芜耸耸肩，“或许是想在这找个清静，或许是……还没死心？”说到最后三个字，她嗤笑一声，“不过魂飞魄散就是彻底没了，再找也找不回来，傻得很。”

云轻鸢没接话，指尖无意识地划过沙发的纹路。她想起文砚辞那双通红的眼睛，想起他说“不是你”时的绝望，想起他蜷缩在路灯下的样子——那样的痛苦，不像是装出来的。

“他的爱人……是什么样的仙子？”她又问，声音轻得像怕惊扰了什么。

繁芜皱起眉，显然对这个话题没什么兴趣：“不清楚，好像是位挺温柔的仙子？记不清了，反正跟我不是一路人。再说了，都死那么久了，提她干嘛。”

“我就是……有点好奇。”云轻鸢低下头，看着自己的手心。刚才那种莫名的心痛感还没散去，甚至比在街角时更清晰了些，像是有什么被遗忘的情绪，正顺着这丝好奇往外钻。

“有什么好奇的，”繁芜跳到她腿上，用手拍了拍她的手背，“无非是爱得死去活来，最后一场空的戏码。仙境里这种事多了去了，犯不着为个不相干的人伤春悲秋。”

云轻鸢沉默着没说话。她知道繁芜说得对，文砚辞于她而言，不过是个偶然撞上的陌生人，他们的世界本该毫无交集。可不知怎么的，就是放不下。

那个男人的眼神，他的颓废，还有繁芜口中那句“魂飞魄散”，像拼图一样在她脑海里慢慢拼凑，隐隐指向一个她抓不住的轮廓。

“好了，别想了，”繁芜用头顶了顶她的下巴，“再想也成不了他爱人的替身。再说了，那种为情所困的家伙，有什么好惦记的。”

云轻鸢被她逗得轻轻笑了笑，心里的郁结散了些。她抬手揉了揉繁芜的头发：“知道了，不想了。”

话是这么说，可当她起身去倒 water 时，目光扫过窗外沉沉的暮色，还是忍不住想起街角那盏亮着的路灯。不知道他走了没有，不知道他会不会……还在难过。

繁芜看着她频频走神的样子，轻轻“啧”了一声，没再多说。只是那双黑色的眼珠转了转，藏起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深思——主人这反应，未免太奇怪了些。难不成……真有什么她不知道的渊源？

繁芜看着她这副样子，啧了一声，难得没再毒舌。她跳到云轻鸢腿上：“你真的想知道？”

云轻鸢立刻点头，眼里亮了点：“嗯！”

“我知道的确实不多，”繁芜晃了晃耳朵，“但仙境里总有些老家伙知道得多。比如颜爵那只狐狸，整天在灵犀阁听八卦，说不定知道点内情。还有水王子他们，当年那场事闹得挺大，他们未必不清楚。”

云轻鸢眨眨眼：“你的意思是……”

“要去仙境问问吗？”繁芜挑眉，“正好你没跟他们一起回去，现在去也不算晚。反正暗之门对我来说，开起来容易得很。”

云轻鸢犹豫了一下。她原本是打算放假处理琐事的，可心里那点对文砚辞的好奇，还有那份莫名的牵挂，像藤蔓似的缠上来，让她坐不住。

“去的话，能见到他们吗？”

“颜爵那家伙，十有八九在翠竹亭晃悠，”繁芜拍了拍胸脯，“找他还不容易？再说了，有我在，怕什么。”

云轻鸢深吸一口气，像是下定了决心：“好，那我们去仙境问问。”

繁芜眼里闪过一丝意料之中的得意，她跳到地上，在客厅中央画了个圈。黑色的雾气从圈中升起，渐渐凝聚成一道泛着暗光的门，门扉上缠绕着银色的纹路，像极了繁芜裙摆上的蕾丝。

“抓好了。”繁芜回头对她喊了一声。

云轻鸢走过去，刚握住繁芜递来的爪子，踏入暗之门的瞬间，身体就被一股熟悉的力量包裹。原本的T恤牛仔裤瞬间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条黑紫色的长裙，裙摆垂到脚踝，缀满了细碎的银线。长发被松松挽起，几缕碎发垂在颈侧，一枚墨色的玉簪别在发间，随着动作轻轻晃动，折射出温润的光。

等她站稳时，脚下已经是仙境的土地。空气中弥漫着草木与仙力交织的气息，远处的山峦浮在云雾里，比记忆中任何时候都要清晰。

“看吧，变身还是这么顺溜，”繁芜落在她肩头，用手拨了拨她发间的玉簪，“比你拉小提琴像样多了。”

云轻鸢摸了摸自己的裙摆，指尖划过冰凉的银线，心里那点因文砚辞而起的怅然，似乎被眼前的景象冲淡了些。

“我们先去找颜爵吗？”

“不然呢？”繁芜甩了甩手，“总不能一个个去问水王子‘你知道文砚辞的爱人吗’，他不把你冻成冰块才怪。”

云轻鸢被她逗笑了，心里的紧张也散了些。她理了理裙摆，跟上繁芜的脚步，往翠竹亭的方向走去。风吹过裙摆，银线发出细碎的声响，像谁在耳边轻轻低语。她不知道这场突如其来的仙境之行，会带来怎样的答案，只希望能弄明白，那个叫文砚辞的男人，还有他口中那个“故人”，到底与自己有着怎样的关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