谜团

净水湖的水面平得像块蓝宝石，云轻鸢沿着湖边慢慢走，裙摆上的银线偶尔沾到水汽，折射出细碎的光。繁芜跟在她身边，踢着脚下的鹅卵石，难得没怎么毒舌。

“这破湖有什么好看的，水凉得刺骨。”她撇撇嘴，却还是顺着云轻鸢的脚步慢慢晃。

话音刚落，湖心突然泛起一圈涟漪，水王子的身影踏着水波浮现，蓝色的眼眸在看到云轻鸢时，明显顿了一下。

“又是你。”他的声音和这湖水一样，带着清冽的冷意，目光却在她身上停留了片刻，眉头微蹙，“你的气息……”

云轻鸢停下脚步，心里那点因净化之主而起的怅然还没散去，听到他的话，下意识问：“我的气息怎么了？”

水王子没直接回答，只是视线扫过她发间的墨玉簪，又落回她脸上：“很奇怪。”他顿了顿，补充道，“像裹着雾的光，让人看不透。”

繁芜嗤笑一声：“我主人的气息，哪是你这种老古董能看透的。”她往前一步，黑雾在掌心绕了个圈，“我们就是随便逛逛，不碍你守着这破湖发呆。”

水王子的目光转向繁芜，带着明显的疏离，却没多说什么，只是重新看向云轻鸢：“净化之主的事，颜爵他们应该和你说了。”

云轻鸢点头，心跳莫名快了些：“您……也认识她吗？”

水王子的眼神淡了些，像是透过她在看别的什么：“认识。”他没细说，只是望着湖心，“她很强。”

这三个字说得很轻，却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分量。

云轻鸢还想再问，水王子却忽然抬手，指尖凝聚出一滴水珠，轻轻弹向她。水珠落在她手背上，冰凉的触感让她一怔，那滴水却瞬间渗入皮肤，没了踪迹。

“这是……”

“净水湖的水，能暂时压下你身上的矛盾气息。”水王子的语气没什么起伏，“别在仙境乱晃，你的气息太扎眼，容易惹麻烦。”

繁芜挑眉：“怎么，你还怕我们给你惹事？”

水王子没理会她，只是对云轻鸢道：“早点回去。”说完，身影便沉入湖心，只留下一圈圈渐渐散去的涟漪，仿佛从未出现过。

云轻鸢站在湖边，手背上那点冰凉的触感还没散去，心里却更糊涂了。水王子明显知道些什么，却偏偏说得含糊，那句“像裹着雾的光”，还有他提到净化之主时的眼神，都让她觉得，自己和那位消散的仙子之间，藏着更深的联系。

“装模作样。”繁芜踢了块石头进湖，“明明知道些什么，偏不说，活该守着这破湖当万年冰山。”

云轻鸢没说话，只是望着平静的湖面。她能感觉到，刚才那滴净水湖的水渗入皮肤后，心口那点钝痛似乎轻了些，连带着身上那股莫名的熟悉感，也清晰了一瞬。

“走吧。”她轻轻叹了口气，“回去吧。”

繁芜跟上她，嘀咕道：“早该走了，仙境没一个正常的，不是疯疯癫癫的鳏夫，就是装神秘的冰块。”

云轻鸢没接话，脚步却慢了些。风吹过湖面，带着水汽的凉意，她忽然想起水王子最后那句“早点回去”，语气里似乎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提醒？

她甩了甩头，把这念头压下去。不管水王子知道什么，至少现在，她还找不到答案。或许正如颜爵说的，仙境的事，本就说不清道不明。

只是走出很远后，她回头望了一眼净水湖，那片澄澈的蓝色在暮色中泛着微光，像一块藏着秘密的宝石，静静躺在仙境的土地上，等着被人发现。

离开净水湖没多久，夜色就像浸透了墨汁的棉絮，沉甸甸地压下来。云轻鸢跟着繁芜穿过一片发光的蕨类丛，裙摆扫过草叶时，那些荧光草又凑了上来，怯生生地蹭着她的裙边——上次来仙境时，它们也是这样。

“这些草是没见过别的人类吗？”繁芜踢开一丛缠得紧的，语气里带着点不爽，“上回见了我就躲，见了你倒像见了亲祖宗。”

话音未落，前方突然炸开一道紫金色的雷光，电流噼啪作响，撕开了浓夜，伴随着熟悉的暴躁吼声：“吵死了！再叫就把你们全劈成灰！”

繁芜瞬间把云轻鸢往身后拉，黑雾在她周身凝成盾：“是庞尊那疯子，晦气。”

云轻鸢从繁芜肩头探出去，果然看见银白短发的男子立在雷光里，正对几只盘旋的夜蛾发火。可那些夜蛾被惊散后，竟又绕了回来，翅膀上的磷光直往他身边凑——和上次在迷雾森林里见到的情形，几乎一模一样。

四目相对的刹那，庞尊周身的雷电猛地一顿，像是被什么拽住了。他皱着眉盯着云轻鸢，眼神从最初的烦躁，慢慢浮出几分说不清的意味：“又是你？”

云轻鸢也愣了愣——是上次那个脾气火爆的雷电尊者。

“神经病。”繁芜低声骂了句，却没像上次那样立刻摆出架势。

庞尊的目光在她身上打了个转：黑紫色长裙，发间墨玉簪，还是那副被黑暗气息裹着，却干净得扎眼的样子。他指尖的电流明明灭灭，最终还是收了回去，语气硬邦邦的：“你怎么还在仙境？嫌上次没被劈够？”

“关你屁事。”繁芜往前一步，黑雾翻涌。

庞尊却没理她，只盯着云轻鸢：“上次让你离这黑家伙远点，你当耳旁风？”

云轻鸢轻声道：“繁芜是我的朋友。”

庞尊像是被这话噎了下，耳根悄悄泛起点红，粗声粗气地吼：“朋友？她能把你带沟里去！”

“总比你整天乱放电强。”繁芜嗤笑。

“你找死！”庞尊的雷电又窜了起来，可目光扫过云轻鸢时，还是硬生生压了回去。他往前两步，似乎想说什么，嘴唇动了半天，只憋出句：“最近曼多拉那边不太平，赶紧滚回人类世界去。”

说完转身就走，走了没两步又停下，回头狠狠瞪了云轻鸢一眼，语气别扭得很：“……别学她那副阴沉沉的样子。”

繁芜：“……”

直到那道身影彻底消失在雷光里，繁芜才嗤笑一声：“看见没？疯子就是疯子，上次还想劈你，这次倒管起闲事了。”

“走了走了。”她拽着云轻鸢的手腕就往前走。

云轻鸢被她拉着，脚步轻快了些。林间的荧光草还在身后簌簌作响，像是在议论刚才那场奇怪的相遇。她想起庞尊刚才那别扭的眼神，又想起文砚辞通红的眼眶，心里那点关于“净化之主”的疑惑，像被夜雾泡过的棉絮，沉甸甸地发涨。

“你说，”她忽然问，“庞尊是不是……也认识那位净化之主？”

繁芜脚步顿了顿，语气淡了些：“谁知道。仙境的老家伙们，心里都藏着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她拉着云轻鸢加快了脚步，“别管他们了。”

夜风吹过树梢，带着雷电残留的微麻气息。云轻鸢望着远处被雷光映亮的天际，忽然觉得，这场关于“遗忘”与“记得”的谜团，或许比她想象的，要复杂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