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练武场被晨雾浸得湿漉漉的，青石板缝里冒出几簇嫩绿的蕨芽，在风里轻轻摇晃。林悦站在场中央，盯着自己脚边被露水打湿的鞋尖，耳尖发烫——她能感觉到周围二十来个同门的目光正像小虫子似的往她后颈钻。
“林师妹，你要是害怕，咱们改日再比？”楚风的声音从对面飘过来。他穿了件月白色劲装，腰间那把湘妃竹骨的折扇没像往常那样别在腰后，反而被他攥得指节发白。
林悦抬头，正撞进楚风泛红的耳尖里。这才想起昨日他递挑战书时的模样：耳尖红得要滴血，喉咙动了动，说“我、我想看看你最近修炼的成果”，说完把用竹笺卷成的“挑战书”往她手里一塞就跑了，活像被踩了尾巴的兔子。
“怕什么？”林悦故意挺了挺胸，指尖悄悄掐了掐掌心，“楚师兄不是说只比法术运用？又不是生死战。”
围观的小师妹们立刻交头接耳起来。有个扎双髻的小丫头扯了扯旁边人的袖子：“你说楚师兄是不是故意找由头和林师姐亲近？上回他送香囊被起哄，今天又要比试……”
“嘘——”另一个弟子压低声音，“没看见苏师兄在那边吗？”
林悦顺着目光瞥向场边的梧桐树下。苏念尘抱臂靠在树干上，玄色衣摆被风掀起一角，正垂眼翻着一本泛黄的术法典籍。听见动静，他抬了抬眼，目光扫过林悦时顿了顿，又垂了回去——倒像是根本没把这场比试放在心上。
“那我可开始了。”楚风深吸一口气，折扇“唰”地展开。林悦看见扇面上绘着的青竹在晨风中晃动，突然想起昨日他教自己应对风系法术时说的话：“风属巽，最是灵动，但若能抓住气流的间隙……”
话音未落，楚风手腕轻抖。林悦只觉耳畔生风，三枚泛着青光的风刃已呈品字形朝她袭来。她慌忙结印，指尖触到腰间的储物袋——那里面还装着玄清真人前日奖励的炼丹秘籍。
“木藤缠！”林悦低喝一声。地面骤然窜出三条碗口粗的藤蔓，像活物似的迎向风刃。风刃割在藤蔓上，发出“嗤啦”的声响，却只削去些碎叶，藤蔓反而借着风力缠得更紧，“咔”地绞碎了风刃。
围观弟子发出零星的喝彩。林悦松了口气，额头却冒出细汗——原主的木灵根虽不算顶尖，可这半年来跟着玄清真人学炼丹，倒把基础法术打磨得更扎实了。
“好！”楚风眼睛一亮，折扇一旋，袖口翻出更多青光，“再接这招！”
这一回是五道风刃，呈梅花状攻来。林悦不敢怠慢，双手结出繁复法印。地面突然泛起绿意，无数细如发丝的藤须从石板缝里钻出来，织成一张绿网。风刃撞上去，网面顿时泛起涟漪，却始终没破。
“师妹好手段！”楚风笑出声，脚步忽然腾空，借风力掠到林悦左侧。折扇一合，指向她的肩窝：“着！”
林悦本能地侧躲，却忘了脚下湿滑。青石板被露水浸得溜光，她踉跄两步，鞋底擦过一片青苔，整个人向后仰去。
“小心！”楚风的惊呼声混着风声灌进耳朵。林悦闭眼等着摔个屁股墩，却没等来想象中的疼痛——腰上突然一暖，是楚风及时拽住了她的衣袖。可他自己因为用力过猛，脚下一滑，两人竟顺着湿滑的青石板“哧溜”滑出两步，撞进了场边的桃花树。
“砰”的一声，桃枝乱颤，粉白的花瓣像雪片似的落下来。林悦的发间沾了片花瓣，抬头正看见楚风鼻尖沾着块泥点，眼睛瞪得滚圆，活像只被雷劈了的呆头鹅。
“咳……”楚风慌忙松手，后退两步时又踩中了自己的衣摆，踉跄着扶住树干，“你、你没事吧？”
林悦摸了摸发烫的耳尖，忽然瞥见他腰间的香囊——正是前日自己收下的那只，绣着歪歪扭扭的并蒂莲，此刻正随着他的动作晃啊晃。她忍俊不禁，弯腰从地上捡起片桃瓣，指尖快速结印：“花雨落。”
那片桃瓣突然绽放出细碎的荧光，“刷”地扑向楚风。他慌忙用折扇去挡，却见花瓣穿过扇骨，轻轻贴在了他的眉心。
“这是……”楚风摸了摸眉心的荧光，抬头时正看见林悦笑得弯成月牙的眼睛。
“前日跟苏师兄学的小法术。”林悦歪头，“说是能探查灵气波动，不过……”她眨眨眼，“用来当暗器好像也不错？”
围观的弟子们终于憋不住，哄笑起来。双髻小丫头笑得直拍腿：“林师姐这哪是比试，分明是逗楚师兄玩呢！”
“就是就是，”另一个弟子起哄，“楚师兄刚才那滑跤的模样，够我笑三天！”
楚风的耳尖红得快滴血了，折扇啪地合上，作势要敲那弟子的脑袋：“笑什么笑？没见过切磋吗？”
林悦看着他炸毛的模样，忽然觉得这场比试比赢了还痛快。她低头看了眼自己的鞋尖——青石板上还留着两人滑出的痕迹，像条歪歪扭扭的小蛇。风掠过发梢，带来桃花的甜香，混着晨露的凉，直往人心里钻。
“承让了，楚师兄。”林悦弯腰捡起地上的木簪，把散了的头发重新别好，“不过刚才那招花雨落，算我赢吧？”
楚风挠了挠后颈，突然笑出声：“赢就赢吧。”他伸手拂去林悦肩头的花瓣，声音轻得像风，“只要你高兴。”
场边的梧桐树下，苏念尘合上手中的典籍。风掀起书页，露出内页密密麻麻的批注——全是关于木系法术的破绽与应对之策。他望着场中那抹被桃花映得发亮的身影，唇角不自觉地勾了勾，转身往炼丹房方向走去。
晨雾不知何时散了，阳光透过桃枝洒在练武场上，把两人的影子拉得老长。林悦望着楚风蹲在地上捡被撞落的折扇，忽然觉得，这样的日子——有比试时的手忙脚乱，有被起哄时的耳尖发烫，有桃花落满肩头的清晨——好像比她想象中的仙侠世界，要温暖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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