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未散时，比武场的青石板已被踩得发烫。林悦站在场地中央，望着对面缓缓走来的身影，喉间发紧。
那是个穿土黄色云纹道袍的女子，腰间悬着块墨玉似的石牌，发间别着根玄铁簪，发尾用土褐色缎带束成利落的马尾。她五官生得周正，眉峰如刀刻，眼尾微微上挑，此刻正垂眸将石牌往掌心一按——林悦听见细微的碎裂声，石牌表面裂开蛛网似的纹路，溢出暗金色的土灵之气。
"林师妹，久仰了。"女子抬眼，声音像石子落进深潭，"我是任瑶，土峰的任瑶。"
看台上响起零星的议论。林悦这才想起，任瑶是门派里有名的"石龟"，去年大比时单凭一套土系防御法术硬抗了三回合高阶修士的攻击，最后虽败犹荣。原主记忆里，任瑶向来独来独往，除了修炼便是在土峰后山研究矿石，与林悦这种"爱惹事"的性子本无交集。
"任师姐请多指教。"林悦攥紧袖口，指尖触到前日苏念尘塞给她的避尘符。那符纸还带着他袖中的凉意，让她略微镇定些。
裁判敲响铜锣，比试开始。
任瑶抬手轻挥，地面瞬间隆起半人高的石墙，将她护在中央。林悦不敢怠慢，右手结印，掌心腾起三寸长的火刃——这是她改良过的小法术，比普通火符更灵活。火刃擦着石墙边缘劈下，火星四溅，石墙却只留下道白痕。
"土系法术重防御，硬攻没用。"看台上有人喊了一嗓子。林悦抬头，正撞进楚风满是担忧的眼睛。他趴在栏杆上，手里攥着半块没吃完的桂花糕，显然是从膳堂跑过来的。
林悦咬了咬唇，突然足尖点地跃起。她记得苏念尘说过："土系修士的根基在地面，若能让她失去依托......"
半空中，她左手掐诀，风系法术裹着细沙劈头盖脸砸向任瑶。任瑶却不慌不忙，石墙突然拔高，顶端凝出尖锐的石刺，像朵绽开的石莲。林悦倒抽冷气，慌忙扭身避开，发尾还是被石刺勾住一缕，疼得她倒吸凉气。
"林师妹的身法倒是灵巧。"任瑶的声音从石墙后传来，带着丝笑意，"但土属性能化万物为己用——你看。"
话音未落，林悦脚下的青石板突然松动。她惊觉自己竟站在一片由碎石组成的"泥潭"里，双腿像陷进了浆糊，每动一步都要费三分力。原来任瑶早趁她跃起时，将比武场的地面悄悄换成了松散的碎石层。
"这是'石沼术'。"人群中有人低声解释，"土峰的不传之秘，能将固态土石转为半流质，困敌于方寸之间。"
林悦额头渗出细汗。她能感觉到体内灵气正随着每一次挣扎加速流逝——再这样耗下去，不用任瑶动手，她自己就先撑不住了。
"小悦，用那招！"楚风突然扯着嗓子喊，手里的桂花糕"啪"地砸在栏杆上，"前日你练的那个！"
前日？林悦灵光一闪。三日前深夜，她在演武场偷练新法术时被楚风撞见。那是套风与火的组合术，原本只是想试试不同属性灵气的融合，没想到竟意外成功了。
任瑶似乎也察觉到她的异状，石沼突然翻涌，数根土刺从四面八方刺来。林悦咬碎舌尖，血腥味在口中炸开，痛意让她灵台清明。她右手火刃未熄，左手却凝出青色风刃，双指交叠——
"风火相济！"
两股灵气在指尖相撞，爆发出刺目的金光。风刃卷着火刃，像把旋转的金梭，"噗"地穿透最近的土刺，余势不减地扎向任瑶的石墙。
"好！"看台上有人鼓掌。任瑶终于变了脸色，石墙迅速收缩成一面圆盾护在身前。金梭撞在盾上，震得任瑶退了半步，石盾表面裂开蛛网状的细纹。
林悦乘胜追击，踩着石沼里凸起的碎石跃向任瑶。她能看见任瑶鬓角的碎发被气浪掀得乱飞，眼底闪过一丝慌乱——这是她第一次在任瑶脸上看见情绪波动。
"师妹好手段。"任瑶突然笑了，指尖快速结印，"但你忘了，土属性能生万物。"
话音刚落，林悦脚下的碎石突然疯狂生长。青灰色的石笋从地面窜出，像无数把利刃，眨眼间就将她的退路封死。林悦慌忙挥出风刃斩断最近的石笋，却见任瑶的石盾已修复如初，甚至比之前更厚重三分。
"土系修士的恢复力......"林悦后背抵上冰冷的石笋，突然想起玄清真人说过的话，"土属性能量绵长，最是耗得起。"
看台上的喧哗渐渐模糊，林悦只听见自己剧烈的心跳。她望着任瑶眼中的从容，突然有些自嘲——原以为进了半决赛就是胜利，可真正的强者，哪会被这点小手段难住？
"小悦，你发什么呆！"楚风的声音穿透嘈杂，"苏师兄说过，心乱则气散！"
对了，苏念尘。昨日傍晚，他在演武场教她应对土系修士时，曾握住她的手，在她掌心画过一道纹路："土属性能量运行如大地脉搏，你要跟着它的节奏......"
林悦闭了闭眼。她能感觉到周围的土灵之气正随着任瑶的呼吸起伏，像潮水般涨落。当那股气浪再次涌来时，她没有硬抗，而是顺着气浪的方向侧身——石笋擦着她的衣袖刺进身后的石墙，留下深深的刻痕。
"原来如此！"林悦睁开眼，眼底有光，"土系法术虽稳，却少了几分灵动。任瑶师姐的招式看似严密，实则每道法术之间都有半息的间隔。"
她不再急着进攻，而是踩着石沼的节奏游走。任瑶的土刺、石墙、石沼，竟被她用最基础的腾云步一一避开。看台上的议论声渐起，有人开始数她避开的次数："第五次......第八次......"
任瑶的额角渗出细汗，石盾上的裂纹越来越多。林悦知道机会来了——土系修士最耗灵气的就是持续维持防御法术，任瑶撑不了多久。
"任师姐，得罪了。"林悦停在离任瑶三步远的地方，双手结出繁复的法印，"这招，叫'星火燎原'。"
她指尖的火刃突然分裂成七簇，每簇都裹着细微的风灵。七簇小火苗像活物般绕着任瑶盘旋，趁她分神防御时，同时撞向石盾的裂纹处。
"咔嚓——"
石盾碎成漫天石屑。任瑶怔了怔，低头看着自己胸口那簇未熄的小火苗，突然笑出声："好个星火燎原，林师妹这招，比我练了十年的土盾有意思多了。"
裁判的铜锣声适时响起。林悦望着任瑶递来的认输手势，这才发现自己后背早已被冷汗浸透。看台上爆发出山呼海啸般的掌声，楚风举着那半块黏糊糊的桂花糕冲她比划"耶"，苏念尘站在最前排，唇角勾起若有若无的笑意，叶璃则朝她竖起大拇指。
"林师妹，"任瑶走过来，将那半块碎裂的石牌塞进她手里，"这是我用玄铁峰的星陨石炼的，送你做个纪念。土系虽稳，到底缺了些生气，倒是你这股子......"她顿了顿，"像火又像风的劲头，才是我们修士该有的样子。"
林悦攥紧石牌，能感觉到上面残留的土灵之气正与她体内的灵气轻轻共鸣。她望着看台上的众人，突然明白——这场半决赛的意义，远不止晋级那么简单。
夕阳染红了比武场的飞檐。林悦踩着满地石屑走向后台，耳边还回响着任瑶的话。她知道，真正的挑战才刚刚开始。但此刻，她比任何时候都更有底气。
因为她身后，有那么多双期待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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