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九）
时空的罅隙悄然波动，一道狼狈的身影踉跄着跌出，重重摔在京城郊外荒芜的草地上。
季沫白捂着发晕的脑袋，挣扎着坐起身，环顾四周陌生的环境，脸上写满了惊疑不定。
这里……是何处？灵气为何如此稀薄污浊？与她所知的任何仙域或凡界都截然不同。
还不等她理清思绪，一股腥臭的妖风猛地扑来！她骇然转头，只见一只体型硕大、青面獠牙、涎水横流的低阶妖兽，正用那双浑浊贪婪的眼睛死死盯着她，仿佛看到了什么绝佳的血食！
“放肆！”季沫白惊怒交加，习惯性地厉声呵斥，试图调动仙力将这不知死活的孽畜碾碎，“卑贱畜生！可知本仙君是谁？！”
然而，她体内那原本磅礴浩瀚的仙力，此刻却如同被无形的枷锁死死禁锢，任凭她如何催动，竟没有一丝一毫回应！仿佛她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凡人！
“！！！”季沫白脸色瞬间惨白如纸。
这怎么可能？！
就在她愣神的刹那，那妖兽发出一声低吼，猛地朝她扑了过来！锋利的爪牙带着腥风，瞬间在她手臂和腹部划开了几道血口子！
剧痛和死亡的恐惧瞬间攫住了季沫白！她再也顾不得什么仙君仪态，发出一连串凄厉的尖叫，连滚带爬地向后躲闪：“啊啊啊！滚开！你这孽畜！青山哥哥！鹤别青山！救我！快来救我啊！！”
她绝望地呼喊着那个在她前世呼风唤雨、将她捧在手心的男人的名字。可回应她的，只有妖兽更加兴奋的低吼和步步紧逼。
她忘了。
这一世，轨迹已然不同。她的鹤别青山哥哥，似乎并未与她一同重生而来。此刻，她孤立无援。
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小红狐乌阳，正隐匿在不远处的树冠里，甩着毛茸茸的大尾巴，琥珀色的眼睛里闪烁着狡黠又解恨的光芒。
它今日原本只是在京郊山林里溜达，熟悉环境兼修炼，却万万没想到会撞见这个它恨之入骨的身影——季沫白！虽然气息微弱了很多，但那令人作呕的灵魂味道它绝不会认错！
看到季沫白似乎失去了所有力量，变得如同凡人般脆弱，乌阳眼珠一转，一个绝妙的报复念头瞬间成型。
它调动起恢复不多但足以施展一些小幻术的妖力，摇身一变，化形成那只看起来最为凶猛丑陋、最能激发恐惧的低阶妖兽模样。
于是，便有了方才那一出“英雄救美”的戏码。
看着季沫白被吓得花容失色、屁滚尿流、毫无形象地仓皇逃窜，最后甚至动用了某种伤及本源的秘法，燃烧精血才勉强传送离开，乌阳得意地咧了咧狐狸嘴，露出了一个极其人性化的、畅快又狡诈的笑容。
活该！这就叫恶人自有恶狐磨！
……
京城西侧门附近，一道微弱的灵光闪过，季沫白的身影如同破布娃娃般从半空中跌落出来，再次重重摔在地上。
“噗——”她猛地喷出一口鲜血，腹部的伤口因为强行施展秘术而再次崩裂，鲜血迅速染红了她本就脏污的衣裙。
此刻的她，发髻散乱，衣衫破烂，满身血污，哪里还有半分前世仙君的飘逸出尘？
她艰难地抬起头，看向不远处那巍峨的城墙和车水马龙的官道，眼中闪过一丝狠厉与不甘。必须尽快找到安身之所……必须恢复力量……
就在这时，一辆极其华丽、由四匹神骏宝马牵引、周围跟着精锐护卫的马车，不疾不徐地从官道上驶来。马车所用的木料、装饰无不彰显着其主人非富即贵的身份。
季沫白眼睛猛地一亮！机会！
她几乎是拼尽全力，拖着剧痛的身体，爬到了官道中央，朝着那辆越来越近的马车，伸出了颤抖的、沾满血污的手，气若游丝地呼救，声音刻意染上无助和凄婉：
“救……救命……求求……救救我……”
马车前的侍卫首领漓汐，今日他奉命护送小姐出行和另一位身着皇家侍卫服饰的青年柳优，柳忧见状，立刻警惕地按住了腰间佩刀，就要上前驱赶这个来历不明、浑身是血的女子。
“免了。”
就在此时，马车内传来一声温润清越、却带着不容置疑威仪的年轻男声。
季沫白心中顿时狂喜！
成功了！这声音听起来如此年轻又地位尊贵，定是哪家的王孙公子！
果然天无绝人之路！她甚至已经开始在脑中上演“落难少女被霸道贵公子所救，继而展开一段旷世奇缘”的话本剧情了。果然，我季沫白才是天命所归！
马车窗帘被一只骨节分明的手微微掀开一角。车内，并非只有一人。
你正和任维安凑在一起，分享一碟新做的桂花糕。听到外面的动静，你也好奇地顺着车窗缝隙朝外瞥了一眼。
只一眼，你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
即使她此刻狼狈不堪，满脸血污，但你绝不会认错——那张让你在三世噩梦中恨之入骨的脸！季沫白！
与此同时，你手腕上那枚储物玉镯，毫无预兆地突然发烫！一股强烈的、带着悲伤与恨意的情绪波动从中传出，直冲你的脑海！
是苏柠潼姐姐残留的意识！她在愤怒，在恐惧！
你下意识地握紧玉镯，在心中默念：“姐姐放心，安心休养。仇人……我一个都不会放过。”
玉镯的灼热感渐渐平息下去，仿佛被你的话语安抚。
而一旁的任维安也看到了季沫白那副模样，尤其是她看向马车时那瞬间亮起、充满算计和窃喜的眼神，忍不住凑到你耳边低声吐槽：“语语，你看那女的，眼神古里古怪的，话本子看多了吧？真以为会有什么公子哥儿莫名其妙捡个血呼啦嚓的乞丐回去当宝贝供着？”
你闻言，嗤笑一声，目光却冷得像冰。
你故意侧过头，看向车内另一位——正襟危坐、试图降低存在感的六皇子林疏鹤，语气带着浓浓的嘲讽和质疑：
“啧啧，也不知道……我们尊贵的六皇子殿下，会不会看上下面那个……‘楚楚可怜’的蠢货呢？”
林疏鹤瞬间感觉后背一凉，冷汗都快下来了：“！！！危！”
他立刻把头摇得像拨浪鼓，干笑着连忙表忠心：“语语你说什么呢！我眼光哪有那么差！我眼里心里只有……呃，我是说，这种来历不明的人，当然要严格审查！对，审查！”他恨不得对天发誓，他跟下面那个女人绝对没有半点关系！
你没再理会他的慌乱，只是冷冷地勾了勾唇角。
很好。
马车缓缓停下。
你整理了一下裙摆，对任维安递去一个“看我的”眼神，然后优雅地、从容不迫地，在雪珏的搀扶下，走下了马车。
阳光洒在你精致华贵的衣裙上，与你对面那个狼狈不堪、匍匐在地的季沫白形成了无比鲜明的、残酷的对比。
你走到季沫白面前，微微俯下身，脸上露出一个纯真无邪、仿佛不谙世事的娇憨笑容，声音甜美：“这位姐姐，你没事吧？怎么伤得这么重呀？”
季沫白挣扎着抬起头，当看清你面容的刹那，她脸上的可怜无助瞬间僵住，转而化为极致的震惊、扭曲的嫉妒和无法抑制的怨毒！
这张脸！就算化成灰她也认得！
“姜月凝！苏柠潼！！”她几乎是脱口而出，声音尖利刺耳，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恨意，“是你？！怎么又是你？！你凭什么？！凭什么每次都是你抢走属于我的一切？！凭什么你能活得这么好？！”
她状若疯癫，猛地抓起手边一根带着尖刺的枯树枝，竟不顾一切地朝着你那张完美无瑕的脸狠狠划去！那眼神中的恶毒，几乎要溢出来！
你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冰寒的淡漠。你甚至没有后退半步，只是轻轻吐出了四个字：
“漓汐，动手。”
早就蓄势待发的漓汐如同鬼魅般瞬间出现在你身前，精准无误地一把擒住季沫白的手腕，稍一用力！
“咔嚓！”一声令人牙酸的骨裂声响起。
“啊——！”季沫白发出杀猪般的惨叫，树枝脱手落地，手腕以一个诡异的角度弯曲着。
你这才慢条斯理地上前一步，用绣着金线的鞋尖轻轻抬起季沫白因痛苦而扭曲的下巴，仿佛在看什么肮脏的垃圾。
你伸出手，极其侮辱性地拍了拍她沾满灰尘和血污的脸颊，声音不大，却清晰冰冷地传入每个人耳中：
“蠢货。你可知，平民袭击皇家眷顾的贵族，按大辰律法，该当何罪？”
你直起身，不再看她那怨毒得几乎要喷火的眼睛，淡淡吩咐道：“雪珏，报官。就说……此人意图行刺本小姐与六皇子殿下，人赃并获。”
“是！小姐！”雪珏立刻响亮地应道，看向你的眼神里充满了前所未有的崇拜和兴奋，小跑着就去寻京兆府的差役。
你一抬头，发现不仅雪珏，连一向沉稳的漓汐，此刻看你的眼神都亮晶晶的，充满了敬佩和激动。
你心中不由失笑。
看来，偶尔展露一下爪牙，效果还不错。
而你没注意到的是，马车窗帘后，林疏鹤、任维安、甚至江浸月，都将方才的一幕尽收眼底。他们的眼神复杂，有惊讶，有赞赏，但更多的，是一种“果然如此”和“必须更加警惕”的深沉。
季沫白的出现，如同一声警钟，正式敲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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