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的阳光带着些许慵懒,透过半开的支摘窗,在室内洒下一片暖融融的光斑。空气里弥漫着清甜的糕点香气,唐糖正小心翼翼地将最后一块做成花瓣形状的杏仁酥摆进精致的食盒里。这是她特意为唐软准备的,想着妹妹近日似乎心事重重,用些甜食或许能让她开心些。
食盒的搭扣刚刚合上,发出清脆的“咔哒”一声,门外便传来了沉稳而熟悉的脚步声。那步调不疾不徐,每一步都像是丈量过一般,带着独属于那个男人的、内敛而强大的存在感。
唐糖动作微顿,抬起头,果然看见宫尚角的身影出现在门口。他并未径直闯入,而是停在门框投下的阴影边缘,玄色金纹的衣袍衬得他身形挺拔如山岳,面容依旧俊美冷峻,只是那双深邃的眼眸,此刻正落在她身上,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仿佛能穿透人心的审视。
一丝疑惑如同投入静湖的石子,在唐糖心底漾开浅浅的涟漪。宫尚角平日极少会不请自来,尤其在她这处偏殿。即便有事,也多是遣金复来传话,或是约定时辰在书房相见。今日这般毫无预兆地出现,着实有些反常。
她放下食盒,站起身,双手在身前交叠,行了一个无可挑剔的常礼。抬起眼时,那双清澈的眸子里除了恰到好处的疑惑,更深处,悄然升起了一抹极淡却无法忽视的怀疑。自从知晓宫远徵对软软用了那等不清不楚的糖丸后,她便无法不将审视的目光,同样投向这位与宫远徵关系匪浅、且同样心思深沉的角宫之主。
“角公子,”她的声音清越,如同玉珠落盘,却刻意维持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疏离,“怎么突然到访?可是找我有什么事?”
宫尚角何等敏锐,几乎是在她话音落下的瞬间,便清晰地捕捉到了那缕试图隐藏的怀疑与戒备。他心中了然,如同明镜一般——她知道了。知道了远徵弟弟的手段,进而,也开始怀疑他身上是否也藏着不为人知的隐秘。
他的糖糖,从来都是聪明的。即便……即便在那无声无息渗透的“牵丝引”影响下,她对他不由自主地生出依赖与眷恋,但属于她本性的那份机敏与警惕,并未完全泯灭。她像一只感知到危险的小兽,即使被温暖的巢穴所迷惑,依旧会竖起耳朵,嗅探空气中那不寻常的气息。
一丝几不可察的、近乎扭曲的兴奋感,如同暗流,在宫尚角的心底悄然滑过。他知道,他一直都知道,她并非全然懵懂无知。但这又怎么样呢?
他在心中低语,目光掠过她纤细的脖颈和带着戒备的眉眼,带着一种掌控一切的、近乎残忍的愉悦:糖糖,你知道了?知道了……我会更兴奋。可惜,你还没有挑破。
他享受这种游走于明暗之间的感觉。享受她明明有所察觉,却因没有证据,或因那“牵丝引”潜移默化带来的亲近感而无法彻底撕破脸的矛盾与挣扎。这像是一场精心布局的猫鼠游戏,他是那个耐心的猎人,看着猎物在网中小心翼翼地试探,却不知罗网正在一寸寸收紧。
不过没关系, 他悠然地想,你不挑破,那我们就慢慢地来。温水煮青蛙,我有的是时间和耐心,让你的身体、你的习惯,先于你的理智,彻底离不开我。 他会用无尽的温柔和体贴做伪装,将她包裹,让她沉溺,直至那点怀疑被消磨殆尽,或者……被她自己主动压抑、忽略。
但若是你挑破了…… 宫尚角眼底深处掠过一丝极寒的厉芒,那隐藏在他温文表象下的、属于野兽的真正獠牙,微微显露痕迹。那我便会让你知道,真正的宫尚角,究竟是什么模样。 剥去所有伪装,只剩下最原始、最不容抗拒的占有与掠夺。那或许会更直接,更痛快,但他私心里,还是更期待眼前这慢火炖煮的过程,看着她一点点沦陷,无疑更具成就感。
这些阴暗的思绪在他脑中电光火石般闪过,面上却未显露分毫。他甚至还微微牵动了一下唇角,露出一抹算得上是温和的浅笑,仿佛只是随口一提:
“没事。”他的声音低沉平稳,听不出任何异常,“我只是来嘱咐你一声,现在天气回暖,冬眠的蛇虫鼠蚁都渐渐醒了,夜间或许会有些扰人清梦的动静。你晚上睡觉的时候,记得关好门窗,留意些。”
他的理由听起来合情合理,充满了关心,仿佛只是一位细心周到的主人,对客居在此的姑娘例行公事的提醒。
说完,他甚至没有多做停留,目光在她脸上和那盒糕点上短暂停留一瞬,便微微颔首,转身离去。玄色的衣摆划过门槛,带起一阵微不可闻的风声,身影很快消失在廊柱的阴影之后。
他来得出人意料,走得干脆利落,仿佛真的只是顺路过来,说一句无关紧要的关怀之语。
唐糖站在原地,看着他消失的方向,眉头几不可察地蹙起。空气中似乎还残留着他身上那冷冽的、混合着淡淡墨香与权势气息的味道。她低头,看向自己准备好的食盒,那暖融融的甜香依旧,可心底那抹怀疑的阴影,却因为宫尚角这看似寻常、实则突兀的到访,而悄然扩大了几分。
他……真的只是来提醒她注意蛇虫的吗?搞不清楚,算了,还是先去找软软吧。
她继续朝着唐软的房间走去,在走廊靠近花丛的一旁,突然窜出来了一条竹叶青,直直朝她飞过来。
“啊!”“嘭!”
伴随着唐糖的惊叫,手中装着糕点的盒子也一同落下。盒子中的糕点如仙女散花一般,全撒在了地上。
“夫人,你没事儿吧。”蓝风看着唐糖,担忧的问道。而在走廊另一头的金复直接一个飞跃,手中刀一动,那条蛇便已经蛇身分离。
唐糖惊慌未定,“没没事儿,金复你怎么在这里?”
“夫人,执刃说了,现在天气回暖,一些蛇虫会出来,我来这里看看,角宫院子里需要多少药才能驱离。”
“哦,好。”
蓝风也在一旁劝着:“夫人,我们先回去吧,糕点都不能用了。”
“好好好,我们先回去。”唐糖也是满口答应,她是真怕蛇。
蓝风便搀扶着受惊的唐糖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