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将自己更深地埋入棺底的阴冷之中,那枚锋利的铜铃碎片被我死死抵在掌心,尖锐的刺痛感反而让我因灵体离体而虚浮的神识清醒了几分。
孟婆子和青奴的对话,如同一把淬了毒的钥匙,猛然捅开了一段被尘封的记忆。
血铃,地脉……母亲的失踪远非他们所宣称的“叛逃守陵族”那么简单。
她似乎是主动走入了一个更深、更黑暗的漩涡,而那枚血铃,就是她留下的唯一线索。
可现在,我没有时间去追溯过往的迷雾。
林晚舟的名字像一根烧红的铁针,狠狠扎在我的心上。
她是外门唯一一个会在我受罚时,偷偷塞给我半块干粮的女孩。
她总说,我眼里的光和别人不一样,不该被这渊底的阴暗吞噬。
如今,他们却要把她也拖入这片黑暗,成为祭品。
我不能让这种事发生。
墟渊灵体的反噬让我的太阳穴突突直跳,每一次心跳都牵扯着神魂,带来撕裂般的剧痛。
但我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大脑飞速运转。
凌虚子布下的天罗地网,看似毫无破绽,但越是精密的罗网,其节点往往也越是脆弱。
而这八具用来镇压地脉的倒悬牢,就是节点的核心。
“八棺同震”,《归墟残篇》中记载的这一禁术,其原理并非真正的唤醒,而是“欺骗”。
它利用主导者(也就是我)的灵体频率,强行干涉其他七具悬棺中囚徒的伪灵体,让它们在同一瞬间爆发出与我同频的灵力波动。
这种波动对于凌虚子那种级别的存在来说,就像是八个一模一样的信号源同时点亮,足以在瞬间造成他神识判断的混乱。
而我要的,就是他那片刻的迟疑。
我撕下囚衣内衬最柔软的一角,小心翼翼地蘸上唇角那抹为了演戏而逼出的黑血。
这血里混杂着我的一丝本源灵力,是最好的符墨。
寒玉棺的内壁光滑如镜,冰冷刺骨,我的指尖在上面划过,留下暗红色的、扭曲蜿蜒的符文。
这不是我第一次书写《归墟残篇》里的文字。
过去三年,我已在脑海中推演了它千百遍。
每一笔的转折,每一划的顿挫,都蕴含着引动灵体共鸣的玄奥至理。
我的动作越来越快,指尖的血迹很快用尽,我便毫不犹豫地将掌心那枚铜铃碎片压得更深,任由温热的鲜血浸染布条,继续书写。
我必须赶在明日公示之前,将一切准备就绪。
守陵人对时间的掌控极为严苛,子时阴气最盛,而子时三刻,则是阴气由盛转衰的节点,是阴阳交替、规则最易被撼动的瞬间。
那将是我发动禁术的唯一机会。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棺外的世界寂静无声,只有我的呼吸和心跳,沉重得如同擂鼓。
当最后一笔符线落下,与起笔的符文完美衔接,构成一个封闭而诡异的循环时,整具寒玉棺发出了“嗡”的一声低鸣。
这声低鸣并非来自棺木本身,而是源于我刻下的符文。
它们仿佛活了过来,暗红色的血迹中,一丝微不可察的黑气如细蛇般游走,最终汇聚于我的眉心。
刹那间,我的意识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猛地拽入地底深处。
黑暗,无尽的黑暗。
我“看”到了,在地底三百丈之下,那七具与我这具呈八卦方位悬挂的黑铁棺。
它们被粗大的锁链吊在深渊之中,四周是翻涌不休的地脉煞气。
我能“感觉”到,每一个棺中都囚禁着一个与我相似,却又截然不同的存在。
他们的意识或沉寂,或狂乱,或绝望,都被一层强大的封印压制着,只剩下伪灵体本能的嘶吼。
这就是我的“同伴”,我的棋子,也是我破局的唯一依仗。
我的灵体顺着那道无形的联系,如水银泻地般探入这片共鸣的场域。
就在这时,其中一具悬棺内,一股微弱却异常纯粹的意识回应了我。
那不是狂乱的嘶吼,也不是沉寂的死灰,而是一缕带着探寻和惊奇的意念。
紧接着,我“看”到他胸口处那道用于镇压的金色符文,竟真的如我所料,闪烁了一下。
有效!
一股狂喜涌上心头。
我强行压下激动,缓缓收回了探出的神识。
一切都已就绪,符阵已成,共鸣已建,只差最后一步,用我最精纯的本源之血,作为点燃这八座火山的最后一把火。
我调整着呼吸,将身体的状态恢复到最佳。
灵台一片空明,所有的计划、所有的风险、所有的仇恨与希望,都在此刻沉淀下来,化作磐石般的决心。
我静静地躺在棺中,等待着那个时刻的到来。
棺外的世界,依旧是一片死寂。
但我知道,在这片死寂之下,一场足以颠覆这渊底囚笼的风暴,正在悄然酝酿。
我闭上眼,默默计算着时间,感受着地脉阴气的流动。
快了,就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