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冬后的第一场雪来得猝不及防。
林糯放学回来时，雪已经下得很大了，鹅毛般的雪花簌簌落下，给别墅的屋顶和院子都盖上了一层厚厚的白。他跺了跺脚上的雪，刚换好鞋，就看到沈倦坐在客厅的沙发上，脸色阴沉得像窗外的天。
茶几上散落着几张照片，照片上是林糯和一个男生在学校门口说话的场景，两人靠得很近，男生似乎在给林糯递什么东西，林糯低着头，嘴角带着点浅淡的笑意。
林糯的心猛地一沉，像被什么东西攥住了。
“先生。”他走过去，声音有点发紧。
沈倦没看他，只是拿起其中一张照片，指尖因为用力而泛白：“他是谁？”
“是我们班同学，叫陈阳。”林糯的声音很轻，“今天我落在教室的笔记，他帮我送过来了。”
“送笔记需要靠那么近？”沈倦的声音陡然拔高，眼神像淬了冰的刀子，狠狠剜在林糯身上，“需要笑得那么开心？”
林糯的脸瞬间白了，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我们只是在说话……我没有……”
“没有什么？”沈倦猛地站起来，高大的身影带着强大的压迫感，“没有对他笑？还是没有跟他走那么近？林糯，我是不是太纵容你了，让你忘了自己的身份？”
“我的身份？”林糯的声音也提高了些，带着委屈和不解，“我的身份是什么？是你捡回来的宠物吗？连跟同学说句话都不行？”
这句话像一根针，狠狠刺中了沈倦。他的脸色变得更加难看，伸手一把攥住林糯的手腕，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他的骨头：“我告诉你你的身份是什么！你是我的人！这辈子都别想跟别的男人靠那么近！”
手腕传来剧烈的疼痛，林糯疼得眼泪都快出来了，却倔强地不肯掉下来。他看着沈倦眼底翻涌的怒火和占有欲，心里又怕又气：“我不是你的附属品！我有交朋友的权利！”
“交朋友？”沈倦冷笑一声，眼神里的戾气几乎要溢出来，“跟这种不三不四的人交朋友？你知道他接近你是为了什么吗？是为了你的钱，还是为了打听我的事？”
“他不是那种人！”林糯用力想挣脱他的手，声音带着哭腔，“陈阳是个好人，他只是……”
“只是什么？”沈倦打断他，语气里的嘲讽更浓了，“只是想带你离开我？林糯，你别忘了，是谁把你从垃圾桶里捡回来的，是谁给了你现在的生活！你就是这么回报我的？”
这句话像一把钝刀，狠狠割在林糯心上。他知道沈倦对他有恩，知道自己现在拥有的一切都是沈倦给的，可这不是沈倦可以随意干涉他社交、践踏他尊严的理由！
“我没忘！”林糯的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混合着委屈和愤怒，“我一直都记得先生对我的好！可这不是你囚禁我的理由！你不能因为我欠你的，就剥夺我所有的权利！”
“囚禁？”沈倦的手劲更大了，眼神里的怒火几乎要将林糯吞噬，“在你眼里，我对你的好就是囚禁？林糯，你的心是石头做的吗？”
“我不是这个意思！”林糯哭得更凶了，“我只是想有自己的朋友，想过正常人的生活！我不想永远活在你的羽翼下，更不想永远活在你的控制里！”
“控制？”沈倦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低笑出声，笑声里却带着浓浓的悲凉，“我控制你？我只是不想失去你！你以为那些人是真心对你好吗？他们都是冲着我来的！我不想你受到伤害，这也错了吗？”
他的声音越来越大，带着压抑已久的恐慌和愤怒。林糯被他吼得浑身发抖，却还是倔强地看着他：“就算是这样，你也不能用这种方式！你这不是保护，是伤害！”
“伤害？”沈倦猛地松开手，林糯踉跄着后退了几步，差点摔倒。他看着林糯手腕上清晰的红痕，看着他哭红的眼睛，心里的怒火瞬间被铺天盖地的恐慌取代。
他刚才做了什么？
他又一次失控了，又一次伤害了这孩子。
“我……”沈倦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发现自己一个字也说不出来。所有的解释，所有的歉意，在林糯含泪的目光下，都显得那么苍白无力。
林糯看着他，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颗接一颗地掉下来。他知道沈倦是担心他，知道他是害怕失去他，可这份担心和害怕，已经变成了沉重的枷锁，让他喘不过气。
“先生，”林糯的声音很轻，却带着浓浓的疲惫，“我累了。”
沈倦的心猛地一沉，像坠入了无底的深渊。
“我知道你对我好，我也很感激你。”林糯吸了吸鼻子，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些，“可我真的受不了了。我不想每天都活在你的监视和控制下，不想因为跟同学多说一句话就被你这样质问……”
“我没有监视你……”沈倦的声音沙哑得厉害。
“你有。”林糯打断他，眼神里带着点失望，“这些照片，不就是证据吗？”
沈倦看着茶几上的照片，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他承认，自己是派人跟着林糯了，他只是担心他，只是想知道他在学校过得好不好，有没有人欺负他……可他没想到，这些照片会成为伤害林糯的武器。
“对不起……”沈倦的声音里带着浓浓的无力感，“我只是……太担心你了。”
“我知道。”林糯点点头，眼泪还在掉，“可你的担心，太沉重了，我承受不起。”
客厅里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只有窗外雪花落下的声音，和林糯压抑的抽泣声。
沈倦看着林糯苍白的脸，看着他眼底的失望和疲惫，心里像被刀割一样疼。他一直以为自己是在保护林糯，却没想到，自己才是那个伤害他最深的人。
他害怕失去林糯，所以用了最极端的方式把他绑在自己身边，却不知道，这样只会把他推得越来越远。
“糯糯，”沈倦的声音带着浓浓的哽咽，“我错了。你别走，再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我再也不会这样了，再也不会……”
林糯看着他泛红的眼眶，看着他眼底的恐慌和无助，心里的某个角落忽然软了下来。他知道沈倦不是故意的，他只是……太害怕了。
可是，心里的伤口还在隐隐作痛，那些积压已久的委屈和疲惫，也不是一句“对不起”就能抹平的。
“先生，”林糯的声音很轻，“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说完，他转身往楼梯走，脚步有些踉跄。沈倦想上前拉住他，却最终还是停住了脚步。他知道，现在的林糯需要空间，他不能再逼他了。
看着林糯的背影消失在楼梯转角，沈倦无力地靠在沙发上，双手插进头发里，肩膀微微颤抖。
他好像，又一次搞砸了。
林糯把自己关在房间里，趴在床上哭了很久。眼泪哭干了，心里的委屈和愤怒也渐渐平息了些，只剩下浓浓的疲惫和茫然。
他不知道自己和沈倦之间，到底还能不能回到从前。那些一次次的争吵和伤害，像一道道深深的裂痕，已经刻在了彼此的心上。
就在这时，他听到了敲门声。
“糯糯。”是沈倦的声音，很轻，带着浓浓的小心翼翼，“我能进去吗？”
林糯没有回答，只是静静地趴在床上。
过了一会儿，门被轻轻推开，沈倦走了进来。他手里拿着一个药盒，走到床边，蹲下身，小心翼翼地看着林糯：“我给你涂点药。”
林糯没有动，也没有说话。
沈倦叹了口气，轻轻拿起他的手腕，看到上面清晰的红痕，心里的愧疚更深了。他挤出一点药膏，小心翼翼地涂在红痕上，指尖的动作轻得像羽毛，生怕弄疼了他。
“糯糯，对不起。”沈倦的声音很轻，带着浓浓的真诚，“我不该派人跟着你，不该对你发脾气，更不该……弄疼你。”
林糯还是没有动。
“我知道我以前很混蛋，总是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气，总是伤害你。”沈倦的声音带着点哽咽，“可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只是……太害怕失去你了。”
“从我把你从垃圾桶里捡回来的那天起，你就成了我这辈子最重要的人。”沈倦的声音很轻，却带着无比的认真，“我害怕你被别人抢走，害怕你离开我，害怕你不再需要我……一想到这些，我就控制不住自己。”
“我知道这样不对，知道这样会伤害你，可我就是控制不住。”沈倦的眼泪掉了下来，滴落在林糯的手背上，滚烫的，“糯糯，我真的不能没有你。你再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我一定会改的，我保证……”
林糯的身体微微一颤，眼泪又忍不住掉了下来。他转过身，看着沈倦泛红的眼眶，看着他眼底的恐慌和无助，心里的最后一点防线，终于彻底崩塌了。
他伸出手，紧紧抱住沈倦的脖子，放声大哭起来：“你这个混蛋……你这个大混蛋……”
沈倦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紧紧地回抱住他，仿佛要把他揉进自己的骨血里。“对不起……对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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