组织酒吧内部,空气仿佛凝固着一种粘稠的、被精心调制的危险气息。并非纯粹的黑暗,而是被刻意营造的昏暗暧昧,如同天鹅绒幕布掩盖下的血腥舞台。
爵士乐慵懒地流淌着,萨克斯风呜咽般的旋律缠绕着低音贝斯的脉搏,像情人的叹息,又像濒死者的喘息,在弥漫的雪茄烟雾和昂贵香水味中发酵。这里,是组织成员们褪下杀手外衣、短暂扮演“正常人”的灰色地带,也是情报、试探与无声交锋的漩涡中心。
吧台,水晶吊灯投下破碎的光晕。贝尔摩德,那位金发如熔化的黄金般倾泻而下、身姿曼妙如同精心淬炼的毒刃的女人,正姿态优雅地斜倚着。
她纤细的手指捏着一支细长的马提尼杯,杯壁凝结着细密的水珠,折射着迷离的光。冰块在澄澈的酒液中轻轻碰撞,发出清脆而孤寂的声响,如同某种倒计时。她的目光,带着猫捉老鼠般的兴味,越过攒动的人影,精准地落在不远处那个独自蛰伏在阴影最深处的卡座里。
琴酒
与这慵懒颓靡的氛围格格不入。他整个人陷在宽大的皮质沙发里,黑色长风衣的领口竖起,像一道拒绝窥探的壁垒。银色的长发垂落,遮住了大半张脸,只留下一个线条冷硬的下颌轮廓,和指间那支燃烧的香烟末端,一点猩红在昏暗中明灭不定,如同猛兽蛰伏时警惕的眼睛。
贝尔摩德的红唇,缓缓勾起一抹玩味的弧度,那笑意未曾抵达眼底,反而让那双碧眸更显幽深。她轻轻晃动着酒杯,冰块叮咚作响,像敲打着无形的鼓点。
“琴酒,”她的声音响起,带着一丝刻意为之的慵懒沙哑,如同最上等的丝绸滑过皮肤,却暗藏倒刺
“那个小弟弟……”她刻意拖长了尾音,每一个音节都像沾了蜜糖的钩子,“……什么时候带给我们见一见啊~”
语气里揉杂着恰到好处的抱怨和亲昵,仿佛只是在谈论一个久未谋面的朋友。“真是的,明明都是行动组的精英,并肩作战的机会多得是,偏偏一次面也没碰到……”
她身体微微前倾,手肘支在光洁的吧台上,托着线条完美的下巴,眼神里闪烁着狡黠而锐利的光芒,如同盯上猎物的蛇,
“我说,”她红唇轻启,声音压得更低,却字字清晰,带着不容置疑的肯定,“你不会是把人藏起来,金屋藏娇,舍不得给我们看吧?”
她微微歪头,眼神里的戏谑和得意几乎要溢出来,仿佛已经看穿了对方精心守护的秘密,正为自己的完美推理而无声喝彩,等待着欣赏猎物被戳穿时的反应。
酒吧里的空气似乎更凝滞了。爵士乐还在流淌,但角落里几个敏锐的耳朵已经竖了起来。
“砰——!”
回应她的,不是任何言语,而是一声震耳欲聋、撕裂所有伪装的枪响!毫无预兆!如同平地惊雷!
子弹带着灼热到几乎能点燃空气的死亡气流,以毫厘之差,几乎是贴着贝尔摩德那精致如艺术品的耳廓呼啸而过!高速旋转的气流瞬间掀起她鬓边一缕精心打理、闪耀着光泽的金色发丝,发丝在空中划过一个惊心动魄的微小弧度,然后才带着一丝不甘,缓缓飘落。
与此同时,她身后酒柜上一个盛着琥珀色陈年麦卡伦的昂贵水晶威士忌杯,应声而碎!
玻璃渣如同炸开的冰晶,四散飞溅,在灯光下折射出无数道刺眼的寒光!昂贵的酒液如同鲜血般泼洒在深色的木质吧台上,汩汩流淌,散发出浓烈而颓靡的香气。
死寂
绝对的死寂
前一秒还在流淌的爵士乐戛然而止,如同被掐断了喉咙。所有的交谈声、碰杯声、低笑声瞬间消失。时间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
酒吧里所有人的动作都凝固了,目光如同被磁石吸引,带着无法掩饰的惊恐和骇然,齐刷刷地聚焦在吧台边这惊悚的一幕上。空气仿佛被抽空,只剩下玻璃碎片落地的细微声响和心脏狂跳的擂鼓声。
琴酒缓缓放下了手臂。他的动作慢条斯理,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从容,仿佛刚才只是随手拍死了一只聒噪的苍蝇,而非在组织核心成员的聚集地悍然开枪。
他那双冰冷的、如同西伯利亚万年冻原般毫无生气的绿眸,透过弥漫的、尚未散尽的硝烟和雪茄烟雾,牢牢地锁定在贝尔摩德身上。那目光里没有愤怒,没有波动,只有纯粹的、足以冻结灵魂的警告,以及一种居高临下的、看待蝼蚁般的漠然。
“管好你的嘴,贝尔摩德。”他的声音低沉平缓,每一个字却都像淬了寒冰的利刃,精准地凿在凝滞的空气里,带着能将人瞬间血液冻结的绝对寒意。
“他,”他微微停顿,那短暂的沉默比枪声更具压迫感,“……你碰不得。”
直到那黑洞洞的伯莱塔枪口,带着硝烟未散的、几乎能灼伤皮肤的余温,从贝尔摩德太阳穴上方那致命的水平线,以一种极其缓慢、充满羞辱意味的姿态,缓缓垂落,那份笼罩在贝尔摩德周身、几乎凝成实质要将她碾碎的杀意,才如同退潮般稍稍收敛。
贝尔摩德脸上那完美无瑕的、风情万种的笑容彻底僵住了。一丝极其细微、却无比真实的惊怒和深深的忌惮,如同毒蛇般飞快地从她碧绿的眼底掠过,但仅仅是一瞬。
千面魔女的称号绝非浪得虚名,她完美的面具瞬间重新覆盖。她甚至没有去碰自己那杯被打翻的马提尼,只是优雅地、极其缓慢地抬起手,用戴着黑色蕾丝手套的指尖,轻轻拂过自己那仿佛还残留着子弹灼热气息的耳廓。然后,她的指尖捻起了飘落在她面前吧台上、那杯幸存威士忌杯沿的一缕被子弹气流削断的金发。
她的动作依旧行云流水,带着一种惊心动魄的优雅,仿佛在欣赏一件艺术品。然而,若有心人仔细观察,会发现她捻着发丝的指尖,正难以自抑地微微发紧,泄露了面具下汹涌的暗流。
坐在不远处一张小圆桌旁的基安蒂和科恩,这对以人体描边大师著称的狙击搭档,下意识地对视了一眼。彼此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一种近乎狂热的兴味和难以掩饰的、如同目睹了禁忌般的震惊。
基安蒂那双总是燃烧着嗜血火焰的眸子,此刻闪烁着八卦的熊熊烈火,嘴角甚至不受控制地向上扯动了一下。
而一向以沉默寡言、面无表情著称的科恩,那张岩石般冷硬的脸上虽然没有多余的表情,但他握着酒杯的手指关节却微微泛白,甚至……他那隐藏在帽檐阴影下的耳尖,极其罕见地、可耻地泛起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红晕。
琴酒大人……竟然为了那个只闻其名、代号“幽灵”的家伙,在酒吧这种半公开场合,对同为组织核心成员的贝尔摩德悍然开枪警告?!
这已经远远超出了对得力下属的维护范畴!这更像是一种……不容置疑的、带着血腥味的领土宣示!一种近乎野兽护食般的、强烈的占有宣言?哪怕他自己暂时还没想好怎么“享用”,也绝不允许别人染指、甚至只是多看一眼的存在?!
这绝对是足以震动整个组织地下世界的惊天大瓜!基安蒂感觉自己的八卦之魂在熊熊燃烧,而科恩则罕见地感到一丝……莫名的燥热。
直到那袭标志性的、仿佛能吸收所有光线的黑色长风衣的最后一角,如同死神的披风般,无声地划过酒吧略显昏暗的光线,消失在厚重的橡木门外,酒吧里那令人窒息、几乎要压垮心脏的低气压才如同被戳破的气球般骤然消散。
所有人都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长长地、无声地吁出一口浊气,后背的冷汗几乎浸湿了内衬。无他,那个行走的人形制冷机、移动的死亡宣告者终于走了!他们又幸运地、颤颤巍巍地躲过了一次来自琴酒大人的生命威胁,平安地活过了一天,这难道不值得开一瓶最贵的酒庆祝吗?!
组织其他成员:嘻嘻(◍•ᴗ•◍)
贝尔摩德:不嘻嘻(ㄒoㄒ)
笑容重新回到人们脸上,带着劫后余生的庆幸和心照不宣的默契。
酒杯重新被举起,清脆的碰撞声此起彼伏,人们大声谈笑,仿佛要用酒精的喧嚣和浮华,彻底冲刷掉刚才那惊心动魄、足以成为组织新传说的血腥一幕。
门外,保时捷356A如同一道沉默的黑色闪电,在夜晚空旷寂寥的道路上疾驰而过,强劲的引擎发出低沉而压抑的咆哮,如同困兽的低吼。车轮卷起的灰尘,在车尾灯的血色光晕中飘啊飘,最终无力地啪叽一下,摔回冰冷坚硬的地面,粉身碎骨。
车内,气氛压抑得如同暴风雨前的死寂。伏特加紧握着方向盘,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他目视前方,连呼吸都刻意放轻,大气不敢出,生怕一丝多余的声音都会引爆这座濒临喷发的活火山。
琴酒坐在后座,身体深陷在座椅里,脸色比车窗外浓得化不开的夜色更加阴沉。
他不耐烦地、甚至带着一丝粗暴地从风衣内袋掏出那个标志性的银质烟盒,“啪”地一声弹开,抽出一根香烟,粗暴地叼在薄唇间。打火机“咔嚓”一声脆响,幽蓝的火苗跳跃着,瞬间点燃了烟丝。
星星点点的火光,在那一刹那照亮了他那双如同黑夜中锁定猎物的毒蛇般的绿色眼睛——冰冷、锐利、毫无感情,充满了令人不寒而栗的危险审视意味。
他的目光,如同冰冷的探照灯,扫过车窗外的流光溢彩,最终却不由自主地、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烦躁,落在了副驾驶的车门内侧——那里,有一处极其细微、若非刻意寻找几乎无法察觉的凹痕。
在车内仪表盘发出的微弱、如同鬼火般的幽蓝光线下,那道凹痕像一道丑陋的、无法愈合的咬伤,烙印在保时捷完美流畅的经典线条上。
此刻,它正无声地、却又无比刺眼地灼烧着琴酒的视线,像一个固执的幽灵,不断地提醒着他某个人的存在,以及那个存在所带来的……无穷无尽的麻烦和失控的预兆。
“伏特加,”
琴酒吐出一口烟,那烟在昏暗的车厢内翻滚、扭曲,如同他此刻难以名状的心绪。他的声音透过烟雾传来,带着一丝极力压抑却依旧泄露的烦躁,如同砂纸摩擦过金属。
“……去1号安全屋。” 目的地是明确的,但语气中的暗流汹涌,却预示着今夜远未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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