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全屋内的空气，在凛那声微弱的“谢谢先生”和琴酒冰冷的“闭嘴”之后，陷入了一种微妙的、紧绷的寂静。阳光透过百叶窗的缝隙，在地板上切割出几道明亮的光带，光带中尘埃无声地飞舞。凛蜷缩在沙发上，像一只被主人呵斥后收敛了爪牙的猫，安静得近乎不存在。
他闭着眼睛，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脆弱的阴影，呼吸均匀而微弱，仿佛真的在努力“养伤”。只有那偶尔因伤口疼痛而微微蹙起的眉头，和指尖无意识蜷缩的动作，才泄露出一丝他并未沉睡的事实。
琴酒坐在书桌前，面前摊开着加密的电子报告，屏幕幽蓝的光映在他冷硬的侧脸上。他的手指在键盘上敲击着，发出规律而冰冷的“嗒嗒”声，试图将注意力完全集中在朗姆势力最近的异动和后续的清理计划上。
然而，沙发那边传来的、那极其微弱却无法忽视的存在感，如同细小的藤蔓，无声无息地缠绕着他的神经。他强迫自己不去看，不去想那个麻烦的废物。但眼角余光，却总是不由自主地扫过沙发的一角——那里露出一点银白色的发梢，和盖在身上的薄毯边缘。
“先生……”
一声极轻、极软的呼唤，如同羽毛般拂过寂静的空气。
琴酒敲击键盘的手指猛地顿住，指尖悬停在半空，距离按键只有毫厘。他深绿色的瞳孔骤然收缩，锐利的目光如同实质的冰锥，瞬间钉向沙发。
凛不知何时微微睁开了眼睛。那双浅灰色的眼眸在晨光中近乎透明，清澈得如同初融的雪水，里面盛满了纯粹的、不掺杂质的……依赖和一丝小心翼翼的讨好，他微微侧着头，像一只渴望主人抚摸的小动物，怯生生地望着琴酒的方向。
“水……”凛的声音更轻了，带着高烧后的沙哑和一丝恰到好处的、因虚弱而产生的迟疑，“……凉。”
他的目光落在矮几上那瓶被琴酒粗暴放下的矿泉水上。瓶壁凝结的水珠已经滑落大半，瓶内的水在室温下早已失去了冰凉的刺激感。
琴酒盯着他。那双浅灰色的眼睛，清澈见底，看不到一丝一毫之前的疯狂、挑衅、或是得逞的狡黠。只有纯粹的、近乎天真的脆弱和……对监护人的全然依赖。仿佛刚才那个在仓库烈焰中带笑掷出火苗的疯子，那个在沙发上无声露出猫笑的狡猾家伙，都只是幻觉。
完美的伪装。
琴酒的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不轻不重地捏了一下。不是疼痛，而是一种极其陌生的、带着强烈不适感的……滞涩感。他厌恶这种被牵着鼻子走的感觉！厌恶这个废物用这种低劣的、如同幼兽乞怜般的姿态来搅乱他的心神！
他应该无视！应该让他渴死！或者干脆一枪崩了他，一了百了！
然而，他的身体却先于他的意志做出了反应。
琴酒猛地站起身，动作幅度之大，带倒了身后的椅子，椅腿与地板摩擦发出刺耳的“嘎吱”声。他大步走向冰箱，动作粗暴地拉开冰箱门。他看也不看，随手抓起一瓶新的矿泉水。
他走回沙发旁，没有像上次那样粗暴地抵过去，而是将冰凉的瓶子，带着一股压抑的怒气，“咚”地一声重重放在凛面前的矮几上，力道之大，震得矮几上的空碗都跳了一下。
“自己喝。”琴酒的声音如同西伯利亚的寒风，每一个字都裹挟着冰渣。
凛似乎被他的怒气吓到了，身体微微瑟缩了一下，浅灰色的眼眸里瞬间蒙上一层水汽，像受惊的幼鹿。他怯怯地看着琴酒，又看了看那瓶冒着寒气的矿泉水，嘴唇微微动了动，却没有立刻伸手去拿。
他挣扎着想坐起来，动作笨拙而艰难。每一次用力都牵扯着肋下的伤口，让他发出压抑的痛哼，额头上渗出细密的冷汗。他尝试了几次，最终只能勉强用手肘支撑起上半身，伸出去够水瓶的手，因为虚弱和疼痛而微微颤抖着。
那颤抖的手指，在即将触碰到冰冷的瓶身时，又无力地垂落下来。他抬起眼，浅灰色的眼眸里水汽更盛，带着一丝无助和……委屈？无声地望着琴酒。
“先生……”他再次开口，声音带着一丝哽咽般的颤抖，“……疼……”
这个字，像一根淬毒的针，精准地刺入了琴酒最不愿触碰的神经。
疼？现在知道疼了？在仓库里把自己当人肉炸弹的时候怎么不知道疼？！把自己缝成破布娃娃的时候怎么不知道疼？！现在装什么可怜？！
一股暴戾的怒火瞬间冲上琴酒的头顶，他猛地俯身，一把抓起那瓶冰水，动作快如闪电。
凛似乎被他的动作吓得闭上了眼睛，长长的睫毛剧烈颤抖着，仿佛在等待即将到来的惩罚。
然而，预想中的冰冷冲击或是粗暴的灌喂并没有发生。
琴酒拧开了瓶盖。动作依旧带着一股发泄般的狠劲，瓶盖被拧得发出“咔哒”一声脆响。然后，他抓起矮几上那个玻璃杯，将冰水倒了进去。
冰冷的液体撞击着杯壁，发出清脆的声响。
琴酒没有将杯子递给凛，而是再次重重地放在矮几上，就在凛触手可及的地方。杯底与玻璃桌面碰撞，发出沉闷的响声。
“喝！”他低吼一声，声音压抑着即将爆发的风暴。他直起身，不再看凛一眼，转身大步走回书桌，仿佛多停留一秒都会让他失控。
凛缓缓睁开眼，看着矮几上那杯冒着寒气的冰水，又看了看琴酒僵硬的、散发着生人勿近气息的背影。他伸出依旧微微颤抖的手，小心翼翼地捧起那杯水。冰冷的触感让他指尖发麻。
他小口小口地喝着冰水，冰凉的感觉顺着喉咙滑下，暂时压下了喉咙的灼痛和心头的燥热。他的目光，却透过杯沿，无声地落在琴酒宽阔而紧绷的后背上。
那杯水，是倒好的。不是一整瓶冰水砸过来让他自己解决。
这个细微的差别，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在凛的心湖里漾开无声的涟漪。
他低下头，小口啜饮着冰水，长长的睫毛垂下，遮住了浅灰色眼眸深处一闪而过的、如同猫儿般狡黠而得意的光芒。
得寸进尺，成功。
他放下杯子，杯底残留的水渍在玻璃桌面上晕开一小片湿痕。他重新蜷缩回沙发里，拉高薄毯，将自己裹紧。他闭上眼睛，嘴角在毯子的遮掩下，极其细微地向上弯起一个弧度。
乖顺？脆弱？依赖？
不，这是他的武器。是他最锋利的、专为琴酒打造的獠牙。他知道监护人的软肋在哪里——在那条名为“责任”的锁链上，在那份亲手养大的、无法彻底割裂的联系里。
他像一只邪恶的小猫，收起利爪，露出柔软的肚皮，发出甜腻的呼噜声，一步步试探着监护人的底线。每一次看似无心的触碰，每一次恰到好处的示弱，都在那坚不可摧的冰层上，凿开一道细微的、却足以致命的裂痕。
而背对着他的琴酒，坐在书桌前，屏幕上的报告一个字也看不进去。他指间的香烟燃到了尽头，灼热的烟灰烫到了手指，他才猛地回神，烦躁地将烟蒂狠狠摁灭在烟灰缸里。
他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如同困兽般的烦躁。身后沙发上那个安静蜷缩的身影，像一道无形的枷锁，牢牢地锁住了他的心神。他讨厌这种失控感！讨厌被牵着鼻子走！
他猛地站起身，走向酒柜。他需要更烈的东西，来浇灭心头这团邪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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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不要猜猜本作者现在有多少存稿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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