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课的铃声犹如一道解脱的指令,却让裴书臣的后背沁出了一层薄汗。
谢以珩那句“他跟我在教室待着”像道无形的枷锁,直到上课铃响,苏婉晴和顾逸都识趣地离开,教室里只剩下他们两人时,裴书臣才敢轻轻舒了口气。
“怕我?”谢以珩的声音忽然在安静的教室里响起,他不知何时已经坐直了身体,正饶有兴致地看着裴书臣紧绷的侧脸。
阳光透过窗户,在他黑色的校服上投下斑驳的光影,颈间的银链反射着细碎的光。
裴书臣握着笔的手顿了顿,没回头:“没有。”声音温温软软的,却没什么底气。他能感觉到身后那道灼热的视线,像实质般落在他的后颈上,让他连写字的手都有些发颤。
谢以珩低笑一声,起身走到裴书臣课桌前,弯腰撑着桌沿,强行将对方的注意力拉到自己身上:“国外长大的都这么胆小?”他的手指轻轻敲着桌面,目光掠过裴书臣摊开的笔记本,上面是工整的英文笔记,字迹和人一样清秀。
“我只是不太习惯……”裴书臣试图解释,却被谢以珩突然伸出的手打断。
对方的指尖轻轻拂过他笔记本上的字迹,带着点粗糙的触感,让裴书臣像被烫到般缩回了手。
“习惯就好。”谢以珩直起身,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以后你会经常见到我。”
他转身往门口走,走到一半又回头,嘴角噙着笑,“乖乖待着,别乱跑。”
裴书臣看着他消失在门口的背影,轻轻攥紧了拳头。他不喜欢这种被掌控的感觉,却又无力反抗。
窗外传来操场的喧闹声,夹杂着篮球撞击地面的砰砰声,他知道那是谢以珩他们在打球,而自己却像被囚禁在这座空教室里的金丝雀。
不知过了多久,教室门被猛地推开,顾逸气喘吁吁地跑进来:“裴书臣!你快去看看!谢以珩打球受伤了!”
裴书臣站起身:“怎么回事?伤得重吗?”
“抢篮板的时候被人撞了一下,脚踝崴了,现在在操场边上坐着呢。”
顾逸拉着他往外跑,“苏婉晴在那儿陪着,但他脾气臭得很,谁碰他跟谁急,你去试试?”
裴书臣被顾逸拽着跑到操场边时,果然看到谢以珩坐在台阶上,眉头紧蹙,脸色不太好看。
苏婉晴蹲在他身边,手里拿着矿泉水想递给他,却被他不耐烦地挥手挡开。周围围了几个篮球队的男生,都敢怒不敢言地站在一旁。
“谢以珩。”裴书臣轻轻喊了一声,声音不大,却让原本烦躁的谢以珩瞬间安静下来。
谢以珩抬起头,看到裴书臣时,眼里的戾气消散了些,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复杂的情绪。
他的脚踝已经肿起老高,白色的运动鞋都被撑得变了形,看起来确实伤得不轻。
“你怎么来了?”谢以珩的声音带着点沙哑,大概是疼的。
“顾逸说你受伤了。”裴书臣走到他面前蹲下,目光落在他红肿的脚踝上,“我看看?”
他的动作很自然,带着点不自知的关切,让旁边的苏婉晴脸色更难看了。
谢以珩没说话,算是默认。裴书臣小心翼翼地伸出手,刚碰到他的裤脚,就被谢以珩抓住了手腕。
男生的手心很热,力道也大,攥得他有点疼。
“轻点儿。”谢以珩的声音低沉,带着点不易察觉的依赖。
裴书臣愣了愣,随即轻轻点头:“嗯。”他挣开谢以珩的手,小心地卷起对方的裤腿,露出红肿的脚踝。
脚踝处已经泛起青紫,看起来触目惊心。“得去医务室,可能伤到骨头了。”
“我去叫老师……”苏婉晴急忙说,却被谢以珩冷冷打断:“不用。”
他看向裴书臣,眼神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你背我去。”
“啊?”裴书臣愣住了,他看看自己纤细的胳膊,又看看谢以珩高大的身形,有些犹豫,“我可能……背不动你。”
“试试就知道了。”谢以珩已经撑着膝盖站起身,身体微微倾斜,明显是在等他。
顾逸在一旁看得着急,刚想开口说自己来,就被谢以珩一个眼刀制止了。
裴书臣没办法,只好蹲下身子。谢以珩的手搭上他的肩膀,身体的重量瞬间压了下来,让他踉跄了一下才站稳。
男生身上淡淡的烟草味混着汗水的味道,强势地钻入鼻腔,和上午闻到的味道不同,多了点野性的侵略感。
“走快点。”谢以珩的下巴轻轻搁在裴书臣的颈窝,声音带着笑意,“外交官的儿子体力这么差?”
裴书臣的脚步顿了顿,有些惊讶:“你怎么知道……”
“想知道你的事还不容易?”谢以珩轻描淡写地带过,手指却在他肩膀上轻轻摩挲着,“你妈妈是白晓君吧?很厉害的翻译官。”
裴书臣没再说话,只是咬着牙往前走。从操场到医务室的路不算长,他却走得满头大汗。
谢以珩的重量比他想象中要沉,压得他肩膀生疼,但他能感觉到对方其实已经收了力,并没有真的把全部重量都压在他身上。
医务室的老师给谢以珩做了简单的处理,喷了消肿的药水,又用绷带固定住脚踝:“没伤到骨头,但这几天不能剧烈运动,最好别走路。”
谢以珩靠在椅子上,看着裴书臣站在一旁帮老师收拾用过的棉签,白皙的侧脸在医务室白色的灯光下显得格外柔和。
“喂,书臣。”谢以珩忽然开口,语气比平时柔和了些,“下午放学请我吃饭。”
裴书臣转过头,有些不解:“为什么?”
“我为你受伤的。”谢以珩说得理直气壮,仿佛脚踝上的伤和裴书臣脱不了干系。
旁边的顾逸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明明是自己打球不小心崴的,怎么就成了为裴书臣受伤?但他不敢拆穿,只能在心里默默同情裴书臣。
裴书臣犹豫了一下,还是点了点头:“好。你想吃什么?”
“你请我吃什么,我就吃什么。”谢以珩看着他,眼里闪过一丝狡黠,“最好是我没吃过的。”
下午的课谢以珩果然没去上,一直待在医务室。
裴书臣坐在教室里,却总觉得心里不踏实,时不时看向窗外,担心谢以珩的伤势。
放学铃声响起时,他收拾好书包,犹豫着要不要去医务室,就看到顾逸扶着谢以珩站在教室门口。
“走吧,请我吃饭。”谢以珩冲他扬了扬下巴,脚踝上的绷带还清晰可见。
苏婉晴走过来,一脸担忧:“以珩,阿姨让张叔来接你,我跟你一起回家吧?”
“不用。”谢以珩拒绝得干脆,目光始终落在裴书臣身上,“我跟他出去吃。”
苏婉晴的眼圈瞬间红了,却不敢再说什么,只能委屈地看着他们离开。顾逸拍了拍她的肩膀,示意她别往心里去,谢以珩的脾气就是这样。
走出校门,谢以珩自然地将胳膊搭在裴书臣肩上:“去哪儿吃?”
裴书臣被他压得微微倾斜,想了想说:“我知道有家麻辣烫很好吃,就在前面那条巷子里,你吃过吗?”
“麻辣烫?”谢以珩挑眉,他从小锦衣玉食,对这种街边小吃嗤之以鼻,“那种垃圾食品有什么好吃的?”
“很好吃的,你试试就知道了。”裴书臣难得坚持,眼睛亮晶晶的,“我刚回国的时候吃过一次,味道很特别。”
谢以珩看着他期待的眼神,鬼使神差地点了点头:“行,听你的。”
巷子不深,走进去就能闻到浓郁的麻辣香味。小小的店面里挤满了学生,裴书臣熟门熟路地拉着谢以珩找了个角落的空位:“你先坐着,我去选菜。”
谢以珩看着他穿梭在人群中的背影,白色的校服在暖黄的灯光下格外显眼。
周围是嘈杂的人声和食物的香气,这种烟火气的场景他从未体验过,却并不觉得厌烦。
裴书臣很快端着两个冒着热气的大碗回来,放在桌上:“我给你少放了点辣,怕你吃不惯。”
他的碗里几乎全是素菜,而谢以珩的碗里则堆着满满的肉和丸子,显然是特意为他选的。
谢以珩看着碗里红彤彤的汤汁和漂浮的香菜,皱了皱眉,拿起筷子却不知道该从何下手。
裴书臣看出他的窘迫,夹起一个鱼丸放进他碗里:“这个很好吃的,试试。”
谢以珩犹豫了一下,将鱼丸送进嘴里。麻辣的味道瞬间在口腔里炸开,带着浓郁的香气,和他平时吃的精致菜肴完全不同,却意外地好吃。
他抬眼看向裴书臣,对方正托着腮看着他,眼里带着期待的笑意,白皙的脸颊在热气的熏蒸下泛起淡淡的红晕。
“怎么样?”裴书臣轻声问,尾音带着点不易察觉的紧张。
谢以珩没说话,只是又夹起一个鱼丸放进嘴里。
看着他吃得认真的样子,裴书臣忍不住笑了起来,眉眼弯弯的,像盛满了星光。
就在这时,裴书臣的手机响了,屏幕上跳动着“妈妈”两个字。
他接起电话,声音瞬间变得软糯:“妈妈?嗯,我在外面吃饭……和同学一起……好,我知道了,吃完就回家。”
挂了电话,裴书臣看到谢以珩正盯着自己,眼神有些复杂。
“我妈妈。”他解释道,语气带着点不好意思,“她问我什么时候回家。”
“外交官的儿子,果然家教严格。”谢以珩的语气听不出喜怒,他放下筷子,纸巾擦了擦嘴,“吃完了?送我回家。”
裴书臣看着他几乎没怎么动的碗,有些惊讶:“不再吃点吗?”
“够了。”谢以珩站起身,自然地将手搭在裴书臣肩上,“走吧,送我回去。”
走出麻辣烫店,晚风带着凉意吹过来,裴书臣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
谢以珩注意到他的动作,脱下自己的校服外套披在他身上,带着淡淡的烟草味和麻辣烫的香气。
“谢……”裴书臣刚想道谢,就被谢以珩打断。
“记住,”谢以珩低下头,凑近他的耳边,声音低沉而清晰,“从今天起,你是我的人了。”
温热的气息拂过耳廓,裴书臣的耳朵瞬间红透了。
他抬起头,撞进谢以珩带着偏执和占有欲的桃花眼,心脏不受控制地狂跳起来。路灯的光芒落在他们身上,拉出长长的影子,仿佛预示着他们纠缠的开始。
裴书臣忽然意识到,自己好像跳进了一个精心编织的陷阱,而设下陷阱的人,正带着势在必得的笑容,等待着他一步步沦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