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浓得化不开的雾,裹着伦敦的夜,奈布·萨贝达的靴子踩在湿漉漉的鹅卵石路上,声音闷得像是被捂住了嘴。
他讨厌这雾,讨厌这城市粘稠的空气,像极了战壕里挥之不去的血腥和泥泞,廓尔喀弯刀冰冷的刀柄紧贴着掌心,那是唯一实在的东西,一份沉甸甸的安心。
任务简报很简单,保护一颗被称为“猩红之泪”的蓝宝石,在卡文迪许伯爵的私人沙龙展出,佣金丰厚得烫手,足够他离开这该死的鬼地方,找个阳光晒得到骨头缝的地方躺平。
话说回来,这种活儿他接过不少,无非是些装腔作势的贵族和更装腔作势的小偷,他打了个哈欠,困倦像潮水一样涌上来。
沙龙里,水晶吊灯晃得人眼花,香槟气泡和廉价香水味混在一起。
奈布靠在角落的阴影里,像一块沉默的礁石,锐利的目光扫过那些珠光宝气的蠢货,伯爵正唾沫横飞地吹嘘他那颗宝贝石头,蓝幽幽的光,确实像一滴凝固的泪。
奈布心里嗤笑一声,再值钱,也不过是块石头,比不上一块能挡子弹的钢板实在。
突然,所有的灯,啪,全灭了!黑暗像墨汁一样泼下来。
人群爆发出尖叫,混乱得像被捅了的马蜂窝,奈布瞬间绷紧,肌肉记忆比脑子更快,他矮身,朝着展柜的方向疾冲。
黑暗中,他捕捉到一丝极淡的、冷冽的香气,不是香水,是…雪松?混着铁锈?还有一丝若有似无的甜腻,玫瑰?
他撞上了一个人,或者说,那人似乎就在那儿等着他撞上来,高挑,冰冷,像一尊移动的雾中雕塑。
奈布的手肘本能地击向对方肋下,却被一只戴着丝绒手套的手,轻飘飘地、却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量,攥住了手腕,那触感,滑得像蛇,冷得像冰。
“嘘…别急,小佣兵。” 一个声音贴着奈布的耳廓响起,低沉,优雅,带着一种玩味的笑意,像羽毛搔刮着最敏感的神经。
奈布浑身汗毛倒竖,这声音!他听过!在那些关于雾都开膛手的、令人毛骨悚然的传闻里!“你的目标,不该是我呢。”
黑暗中,奈布感觉到有什么冰凉、尖锐的东西,轻轻抵住了他的颈侧,是爪刃!金属特有的寒意透过薄薄的皮肤直刺骨髓。
他猛地挣扎,但那钳制纹丝不动,反而更紧,紧得骨头都在呻吟,他闻到对方呼吸里那股冷香更浓了,混合着自己陡然升腾的血腥味——爪尖划破了一点皮,温热的血珠渗出来。
“放开!” 奈布低吼,声音因为愤怒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惊悸而沙哑,他屈膝,试图用全身力量撞开对方。
“啊啦~真是只暴躁的小野猫。” 那声音带着愉悦的叹息,仿佛奈布的挣扎只是助兴的舞蹈,“但爪子收好,今晚,我只对那颗‘泪’感兴趣…顺便,对你。”
最后一个字,轻得像耳语,却带着千钧的重量砸在奈布心上。
抵着脖子的爪刃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带着手套的指尖,极其缓慢地、带着一种亵渎般的温柔,抹过奈布颈侧那道细小的伤口,沾上那点温热的血。
奈布甚至能感觉到对方指尖的纹路,隔着丝绒,摩擦着皮肤,激起一阵战栗的涟漪,从脖颈一路窜到尾椎。
这感觉…太诡异了!恐惧?不全是,还有一种更陌生的、危险的躁动,在腹底蠢蠢欲动。
“你的血…味道不错。” 那声音含着一丝餍足的笑意,“比那些庸脂俗粉,有趣得多。”
话音未落,一股巨大的力量猛地将奈布推开,他踉跄着撞在冰冷的墙壁上,眼前依旧是浓稠的黑暗,只有鼻尖残留的冷香和颈侧火辣辣的刺痛提醒他,刚才的一切不是幻觉。
灯,猛地又亮了,刺得人睁不开眼,尖叫声变成了惊惶的议论,展柜里,空空如也!“猩红之泪”不翼而飞!
伯爵的脸白得像刷了墙粉,气急败坏地咆哮着抓贼。
奈布靠在墙上,急促地喘息,心脏在胸腔里擂鼓,他抬手摸向脖子,指尖触到一点黏腻的血迹,还有…一片柔软的东西。
他低头,瞳孔骤缩——一朵鲜红的玫瑰,花瓣边缘带着露水般的湿润,花茎上缠着一条细细的、染血的绷带,正是他惯用的那种,绷带末端,用优雅的花体字写着一行小字:
「你的警惕性,有待提高呢,我亲爱的猎物。宝石只是开胃菜,你才是…正餐。期待下次共舞~ —— 你的 J.」
那波浪号~轻佻地晃着,像一条毒蛇的尾巴,奈布捏紧了玫瑰,尖锐的花刺扎进掌心,细微的刺痛反而让他混乱的头脑清醒了一瞬。
怒火,冰冷的怒火,混着一种被彻底看穿、被当作玩物的耻辱感,熊熊燃烧,他一把扯下脖子上的染血绷带,狠狠擦掉血迹,却擦不掉皮肤上残留的、那冰冷指尖的触感,还有那萦绕不散的、该死的雪松玫瑰味!
“杰克…!” 奈布从牙缝里挤出这个名字,眼神锐利得能穿透墙壁,盯着窗外那片浓得化不开的雾。
恐惧?不,他现在只觉得愤怒,滔天的愤怒!还有一丝…被点燃的、危险的兴奋,像火药桶遇到了火星,等着轰然炸响,等着把那个装神弄鬼的混蛋揪出来,用弯刀抵着他的喉咙问清楚!
他攥紧了那朵带刺的玫瑰,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发白,花瓣被捏得汁液淋漓,如同心头滴下的血,他把它狠狠摔在地上,靴底碾过,鲜红瞬间污浊不堪。
可那香气,那该死的、诱惑又危险的香气,却固执地钻进他的鼻腔,挥之不去。
接下来的几天,奈布像个绷紧的弓弦,他放弃了舒适的旅馆,搬进了码头附近一间废弃仓库的阁楼,这里视野开阔,咸腥的海风能吹散一点伦敦的霉味。
更重要的是,混乱,便于隐藏,也便于…狩猎,他成了猎人,目标只有一个:那个雾中的幽灵,杰克。
线索少得可怜,杰克像真正的幽灵,只在雾气最浓的夜晚出没,留下一些似是而非的“礼物”——有时是另一朵滴着露水的红玫瑰,插在他简陋的门缝里;有时是一张印着血色唇印的卡片。
上面写着暧昧又危险的句子,诸如「雾色很美,适合隐藏…也适合狩猎呢~」;最过分的一次,奈布清晨醒来,发现枕边放着一小块精致的、带着冷香的蓝莓蛋糕,旁边卡片写着:「夜巡辛苦,补充点体力,才有力气…继续我们的游戏啊。」
奈布盯着那块蛋糕,胃里一阵翻江倒海,不是恶心,是一种被侵入领地的、毛骨悚然的愤怒,他抓起蛋糕,连同卡片一起扔出了窗外,看着它们砸在下面泥泞的地面上,可那若有似无的香气,仿佛已经渗透了阁楼的每一寸木头。
他像困兽一样在阁楼里踱步,烦躁地抓了抓头发,窗外,一只瘦骨嶙峋的黑猫悄无声息地跃过对面仓库生锈的防火梯,绿油油的眼睛在昏暗中一闪而过。
奈布的目光追随着它,思绪却飘得更远,杰克到底想干什么?玩弄他?像猫捉老鼠那样?还是…另有所图?
那个“正餐”的暗示,让他颈侧的旧伤疤隐隐发烫,他猛地灌了一口劣质的威士忌,火辣辣的感觉从喉咙一路烧到胃里,试图压下心头那团乱麻。
转机出现在一个阴冷的傍晚,奈布在码头区一家鱼龙混杂的小酒馆里,试图从那些醉醺醺的水手嘴里套出点关于“雾中绅士”的传言。
他穿着最不起眼的旧外套,帽檐压得很低,但战士的警觉让他像黑夜里的萤火虫一样显眼。
角落里,一个醉醺醺的老水手,正唾沫横飞地吹嘘他年轻时的“艳遇”,提到一个“穿得跟要去参加葬礼似的、说话好听但眼神吓人”的男人,在打听一艘即将离港的私人货船——“夜莺号”。
“…那家伙,啧,出手阔绰,问得可细了!啥时候开船,装了什么货,特别是…有没有‘特别’的客人!”
老水手打了个响亮的酒嗝,“老子告诉他,‘夜莺’明晚午夜走,底舱…嘿嘿,听说藏了几个惹不起的‘货物’呢…”
奈布的心猛地一跳,“夜莺号”?伯爵夫人!那个丢了“猩红之泪”后哭天抢地的卡文迪许伯爵夫人,她的家族徽章就是一只夜莺!
传闻她私下做些见不得光的古董走私…难道,杰克的下一个目标是她?
或者说,是那艘船上更值钱的东西?更重要的是,杰克为什么要打听“特别”的客人?奈布直觉,这和自己有关。
午夜,浓雾如期而至,将泰晤士河笼罩在一片死寂的灰白中,“夜莺号”像一头蛰伏的巨兽,静静停泊在废弃的三号码头,只有几盏昏黄的舷灯在雾中晕开模糊的光圈。
奈布像一片影子,悄无声息地贴着冰冷的集装箱移动,他避开了甲板上稀稀拉拉的守卫,目标明确——底舱。
底舱的空气混杂着铁锈、潮湿的木头和一股…淡淡的甜香?奈布皱紧眉,这味道…他太熟悉了!
他握紧弯刀,屏住呼吸,侧身闪入舱门,里面堆满了蒙着帆布的货箱,光线昏暗,只有一盏挂在顶棚、摇摇晃晃的煤油灯,投下明明灭灭的光影。
突然,他停住了脚步,瞳孔因震惊而放大。
在底舱最深处,一个相对空旷的地方,伯爵夫人瘫倒在地,华丽的裙摆铺开,像一朵凋零的花。
她双眼圆睁,满是惊恐,脖子上,一道细细的红线正在缓缓洇开,显然已经断气。
而在她旁边,背对着奈布站着的,正是那个高挑诡魅的身影——杰克!
他戴着礼帽,穿着剪裁完美的黑色西装,右手那狰狞的金属爪刃,正优雅地垂在身侧,一滴粘稠的、暗红的血珠,顺着冰冷的金属爪尖,缓慢地、沉重地,滴落在肮脏的甲板上。
嗒。
那声音在死寂的底舱里,清晰得如同丧钟。
杰克缓缓转过身,雾气仿佛在他周身流动,煤油灯昏黄的光线勾勒出他苍白俊美的侧脸,嘴角噙着一抹…愉悦的、近乎天真的微笑。
他抬起那只沾血的爪刃,对着奈布,像是展示一件艺术品。
“啊…你来了。”
他的声音带着一丝慵懒的满足,仿佛只是在家门口迎接晚归的客人,“看,我帮你解决了一个小麻烦呢。这位夫人,正打算把你‘特别’地送上某个奴隶主的床,作为她丢失宝石的…补偿。”
他歪了歪头,帽檐下的眼睛在阴影中闪烁着非人的光泽,“你说,我是不是该得到一点…奖励?”
奈布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头顶,不是因为伯爵夫人的死,而是杰克那理所当然的语气,那双眼睛里的…狂热!
他把他当成了什么?需要保护的私有物?还是…等待享用的猎物?奈布浑身的血液都冲向了大脑,愤怒和一种被彻底愚弄的屈辱感让他失去了最后的理智。
“混账!” 奈布低吼一声,像一头被激怒的豹子,猛地扑了上去!
廓尔喀弯刀划破浓雾,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直劈杰克的面门!他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撕碎他!撕碎这个玩弄人心的怪物!
杰克轻笑一声,身形如同鬼魅般飘忽,轻松避开了这致命一击,金属爪刃在空中划出冰冷的弧线,精准地格开奈布的刀锋,发出刺耳的摩擦声,火星四溅!
“真热情啊,小佣兵。” 杰克的声音带着戏谑,动作却快如闪电,爪刃刁钻地探向奈布的肋下,“但这样粗鲁,可不像是在表达感谢呢~”
奈布侧身闪避,刀锋回旋,斩向杰克的手腕,两人在狭窄的底舱里高速移动、碰撞,刀光爪影交错,每一次交锋都带着金属碰撞的铮鸣和肉体搏击的闷响。
奈布的招式狠辣直接,带着战场上磨砺出的杀伐之气,招招致命。
杰克则像在跳一支优雅而致命的华尔兹,步伐轻盈,爪刃的每一次挥动都带着残忍的美感,他并不急于击倒奈布,更像是在…引导,在欣赏。
“你的眼睛在燃烧…真美,” 杰克在又一次错身而过时,冰冷的呼吸拂过奈布的耳垂,带着赞叹,“像沙漠里濒死的太阳,绝望又…滚烫。”
他的爪刃擦过奈布的手臂,布料撕裂,留下一道火辣辣的血痕。
疼痛刺激着神经,奈布的攻击更加狂暴,但心底深处,一丝无力感在蔓延,杰克太快了!太强了!
他像在跟一团有实体的雾气搏斗,每一次攻击都落空,每一次防守都险象环生,汗水浸透了奈布的后背,混合着血腥味,粗重的喘息在胸腔里拉扯,恐惧…那被愤怒暂时压下的、源自本能的恐惧,开始丝丝缕缕地冒头。
“害怕了?” 杰克仿佛能看透他的心思,声音带着一丝奇异的温柔,动作却更加凌厉,爪刃如毒蛇吐信,逼得奈布连连后退,“害怕就对了…承认你的弱小,承认你需要我…”
“闭嘴!” 奈布怒吼,一个旋身,弯刀带着全身的力量横扫!
这一次,杰克没有完全避开,刀锋擦过他的西装前襟,割开一道口子,露出里面雪白的衬衫。
杰克低头看了看破损的衣物,非但没有恼怒,眼中反而爆发出更炽热的光芒,像是发现了新玩具的孩子,“啊…弄坏了我的衣服呢。”
他伸出舌尖,舔了舔爪刃上不知何时沾染的、属于奈布的血迹,动作色情而危险,“那么,作为赔偿…”
他的身影骤然加速,快得只剩下一道残影!奈布只觉眼前一花,手腕传来一阵剧痛,仿佛被铁钳夹住!
当啷一声,弯刀脱手飞出,砸在远处的货箱上,发出沉闷的响声,紧接着,一股无法抗拒的力量将他狠狠掼在冰冷的、布满铁锈的舱壁上!
砰!
后背撞上坚硬的金属,剧痛让奈布眼前发黑,五脏六腑都像是移了位,他闷哼一声,试图挣扎,但杰克的身体已经严丝合缝地压了上来。
冰冷的西装布料紧贴着他汗湿的胸膛,那双戴着丝绒手套的手,一只死死扣住他完好的那只手腕,按在头顶的舱壁上,另一只则抚上了他剧烈起伏的胸口,隔着薄薄的衣料,感受着那擂鼓般的心跳。
抓到你了。” 杰克的声音像被风吹动的枯叶,沙哑地摩擦着空气,带着一种不容挣脱的引力。
他的脸近在咫尺,苍白得如同月光下的石膏。
那双灰蓝色的眼眸在昏暗中,如同深不见底的幽潭,无声地牵引着奈布的视线。微凉的气息拂过奈布的脸颊,带着雪松的清冽与一丝难以名状的铁锈味。
奈布猛地一挣,身体绷紧如离弦之箭,膝盖如脱兔般骤然提起,闪电般撞向对方腰腹下方的空档!
杰克喉间发出一声沉闷的震动,身体如被风吹弯的竹子般晃了晃,但那禁锢的力量反而像收紧的藤蔓。
他低下头,冰凉的鼻尖划过奈布颈侧那道早已愈合的旧痕,随即,一种温热的、带着铁锈味的触感,如同湿冷的苔藓,覆盖在了那道疤痕上。
奈布倒抽一口冷气,身体瞬间僵如磐石!一股奇异的、混杂着锐痛与强烈麻痹感的电流,自那一点骤然迸发,如蛛网般瞬间蔓延至四肢百骸!
他所有的反抗意志仿佛被瞬间冻结,只剩下一种无法抑制的、细微的震颤在骨骼深处嗡鸣。
一种陌生的、令人心悸的麻痹感,如同骤然缠绕的荆棘丛,裹挟着冰冷的恐惧,勒得他难以呼吸。这感觉……太过诡异!比刀锋贴上咽喉更让他全身寒毛倒竖!
“别动…” 杰克的声音仿佛从深水中传来,带着一种低沉的嗡鸣。
那温热的触感在旧痕上反复逡巡,时而轻如雨滴浸润,时而又带着某种难以言喻的、仿佛岩石摩擦般的压力。
每一次停留都让奈布的身体绷得更紧,如同被拉至极限的弓弦,濒临断裂的边缘。
湿冷的液体顺着额角滑落,刺入眼角,带来短暂的锐痛,却远不及心底那翻江倒海的惊涛骇浪。
他感到一种无形的、沉重的压力,正缓慢地、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志,从胸腔上方弥漫开来,向下沉降,仿佛要将他拖入某种未知的深渊……
“滚…开…” 奈布从齿缝里挤出破碎的音节,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带着他自己都陌生的软弱。
他害怕了,真的害怕了…不是怕死,是怕这种…被彻底掌控、被拖入深渊的无力感!
就在这时,杰克的动作突然顿住了,他抬起头,侧耳倾听着什么,灰蓝色的眼眸里闪过一丝被打扰的不悦,奈布也听到了——甲板上传来杂乱的脚步声和守卫的呼喊!
“啧,扫兴的虫子。” 杰克低咒一声,语气里满是遗憾,他松开钳制奈布的手,却飞快地俯身,在奈布因为惊愕而微张的唇上,烙下一个短暂却无比强势的吻!
冰冷、血腥、带着掠夺的气息瞬间侵占了奈布所有的感官,他脑中一片空白。
一吻即分,快得像幻觉,杰克的身影已经如同融入雾气的鬼魅,迅速退开,他站在几步之外,优雅地整理了一下破损的西装前襟,对着还僵在舱壁上的奈布,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微笑。
“今晚的‘正餐’,味道好极了…可惜,只能浅尝辄止。”
他的目光扫过奈布红肿的唇、凌乱的衣衫和颈侧湿润的伤口,带着毫不掩饰的餍足,“记住这滋味,奈布·萨贝达。我们很快会再见面的…在你彻底属于我的时候。”
话音未落,他的身影如同被浓雾吞噬,瞬间消失在底舱更深沉的阴影里,只留下那若有似无的冷香,和那句如同诅咒般的话语,在奈布耳边嗡嗡作响。
奈布顺着冰冷的舱壁滑坐到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心脏疯狂地撞击着肋骨,几乎要破膛而出,唇上残留的冰冷触感和血腥味无比清晰,颈侧的伤口在刚才的舔舐下又开始隐隐作痛,带着一种诡异的麻痒。
他抬手,用力地擦拭着自己的嘴唇,皮肤被擦得通红,却怎么也擦不掉那种被侵犯、被标记的感觉,守卫的脚步声和呼喊声越来越近,手电筒的光柱胡乱地扫射进来。
他靠在冰冷的舱壁上,望着杰克消失的那片浓得化不开的黑暗,眼神复杂得像打翻的调色盘。
愤怒的余烬还在燃烧,耻辱感啃噬着心脏,但最深处,一种连他自己都不敢深究的、被点燃的、危险的战栗,如同暗流,悄然涌动。
他握紧了拳头,指甲深深掐进掌心,那朵被碾碎的玫瑰的香气,仿佛又幽幽地飘了过来,和杰克的气息缠绕在一起,分不清彼此。
雾,更浓了,沉沉地压在泰晤士河上,也沉沉地压在奈布的心头。
狩猎结束了?不,他清楚地知道,这场由那个雾中恶魔开始的、扭曲的追逐游戏,才刚刚拉开序幕。
而他,既是猎物,也已被迫成为了…共犯。
下一次见面,会是什么时候?在那片无边的雾气里,等待他的,是冰冷的爪刃,还是…另一个令人窒息的吻?
奈布闭上眼,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答案,像浓雾一样模糊不清,却带着致命的吸引力。